以北宋淳化年间(990—994)发行使用纸币——交子为起点,两宋金元先后以交子、钱引、会子、交钞之名,成功发行使用多种纸币。元朝平宋后,于至元二十四年(1287)统一发行至元通行宝钞,纸币成为通行元朝全境最重要的货币。从北宋首创交子到元朝通行至元钞,纸币从无到有,前后相继,走过了近300年持续发展的历史。对此,学术界进行了深入研究,取得丰硕成果。① 彭信威、李埏、叶世昌、萧清、乔幼梅、高聪明、汪圣铎、刘森、李幹、陈高华、加藤繁(Kato ShigeruIn)、前田直典(Maeda Naonori)、岩村忍(Iwamura Shinobu)等学者分别从不同角度,对这一时期的货币史进行了深入研究。其中,加藤繁的《中国经济史考证》(吴杰译,北京:中华书局,2012年)对古代中国货币史展开了专题研究,彭信威的《中国货币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65年)结合钱币学资料梳理了宋金元货币发展史,李埏的《从钱帛兼行到钱楮并用》《北宋楮币史述论》(见《不自小斋文存》,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1年)等文,深刻阐述了唐宋钱帛兼行到钱楮并用的历史轨迹及原因。值得注意的是,纸币与金属货币的相互关系问题,对准确判断纸币性质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受到了学术界的广泛关注。高聪明对交子以铁钱为“基准”并在发行之初可兑换、纸币贬值是由于发行量增加后所能代表的金属货币量降低的阐述,② 高聪明:《宋代四川货币三题》,《河北大学学报》1999年第3期;《宋代货币与货币流通研究》,保定:河北大学出版社,2000年,第50—63页。汪圣铎关于两宋纸币以铸币(铁钱、铜钱)为面额且能够代铸币使用、其购买力很大程度上表现为纸币与铸币的比价的观点,③ 汪圣铎:《两宋货币史》,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年,第24—26、693页。李幹、刘森等对蒙元以金银为本位货币④ 李幹:《元代民族经济史》,北京:民族出版社,2010年,第1245、1248页;袁远福、缪明杨:《中国金融简史》,北京:中国金融出版社,2001年,第27页。或作为纸币发行的“本金”① 刘森:《元钞“钞本”初探》,《河南大学学报》2007年第2期;叶世昌、潘连贵:《中国古近代金融史》,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86页。的探究等,深化了金属货币与纸币相互关系的研究。但不无遗憾的是,现有研究缺乏对两宋金元纸币与金属货币关系的整体关照,尚未对其发展变化的趋势及原因做出贯通性的阐释。②万志英(Richard von Glahn)的Fountain of Fortune:Money and Monetary Policy in China,1000-1700(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96)、高桥弘臣的《宋金元货币史研究》(林松涛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突破两宋金元的朝代界限,对宋金元明时期的货币与货币政策进行贯通性的研究,但没有专门聚焦这一时期纸币与金属货币相互关系的问题。在学术界已有成果基础上,聚焦纸币与金属货币之间的相互关系,沿着两宋金元纸币发生、发展的时间序列,系统梳理北宋纸币以铁钱为“基准”、元朝纸币以金银为“本金”的内在逻辑及其演进进程,对进一步把握宋元纸币的性质、特点和发展演变趋势,深化和拓展古代纸币史、货币史研究有重要意义。本文在对比分析铁钱与交子、银两与宝钞相互关系的基础上,对与纸币价值相联系的金属货币如何、为何从铁钱变成了银两,及其所反映的货币流通格局的演进等问题,作一初步梳理和分析探讨。
显然宋廷此举并非简单地增发临安官会,而是发出公据、关子,以“钱银中半”收兑总价值计300万缗的银两和铜钱(各150万),并以此为价值基准,发行与临安官会不同的新纸币——行在会子。3个月后,宋廷任命钱端礼权户部侍郎兼临安知府,统筹主持榷货务出纳与纸币发行事宜。十二月乙巳(一日),高宗从钱端礼之议,令“左藏库应支见钱,并以会子分数品搭应副”,与此前“临安府印造会子,许于城内外与铜钱并行”有明显区别的“行在会子”正式行用,“东南会子自此始”。⑫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八七,绍兴三十年十二月乙巳,第8册,第3630页。 显然,新发行的行在会子(亦即东南会子)的价值基准包含铜钱,但与银两已不无关系。① 万志英认为:事实上1160年开始实行的货币制度是铜钱币制向纸币和银锭混合币制转变的开端。Richard von Glahn,Fountain of Fortune:Money and Monetary Policy in China,1000-1700,pp.54-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