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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富的原旨与资本主义财富的毁灭
——基于《资本论》文本的研究∗
钱智勇 刘思远
[摘要]《资本论》揭示了财富的原旨以及财富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下的特殊表现形式;阐释了人类劳动创造的财富是具有两种使用价值和价值的有用物;阐述了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财富使用价值地位的弱化和价值地位的强化;论证了财富内在的使用价值和价值矛盾被资本主义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引爆为财富过剩的危机;论述了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以财富价值增殖为目的的生产,最终会导致财富使用价值的灭亡,从而阐明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下财富创造、增殖、分配、灭亡的过程。
[关键词]财富;使用价值;价值;过剩;危机
马克思在《资本论》开篇就谈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占统治地位的社会财富,表现为“庞大的商品堆积”,单个商品表现为这种财富的元素形式。[1](p.47)可见,商品是资本主义社会财富的特殊存在形式,《资本论》对资本主义社会商品的阐述就是对资本主义社会财富的阐述。纵观《资本论》,马克思以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为研究对象,以财富(商品)价值的生产、流通和分配为研究内容。对此,本文根据《资本论》关于财富的论述,旨在阐释《资本论》中财富的原旨以及财富创造、增殖、分配、破坏的过程,尝试说明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为什么以财富价值增殖为目的的生产终将导致财富使用价值的灭亡。
一、财富的原旨
在《资本论》中,财富是具有两种使用价值的有用物。《资本论》首先从物对人类的有用性出发来界定财富,马克思指出:“商品首先是一个外界的对象,一个靠自己的属性来满足人的某种需要的物。”[1](p.47)商品是财富的特殊存在形式,这里的商品即指财富,因此可以界定财富为满足人类需要的有用物。通过马克思在《资本论》中的进一步阐释可以发现,财富作为有用物从两方面满足人类需要:一是从财富的自然属性判断,财富是满足人类使用需要的有用物;[1](p.48)二是从财富的社会属性判断,财富是满足人类交换需要的有用物。[1](p.104)物的自然属性,即物作为满足人类使用需要的有用物,是物成为财富的充分条件。只要物具有满足人类使用需要的属性,物即财富。也就是说,在人类交换未出现之前,财富就已存在。物的社会属性,即物作为满足人类交换需要的有用物,是物成为财富的非充分条件。物具有满足人类交换需要的属性,是伴随人类交换行为产生的,更确切地说是伴随人类私有权产生的,也就是说,伴随人类私有权产生,财富增加了交换的属性。
《资本论》将物的有用性界定为物的使用价值——物的有用性使物成为使用价值,[1](p.48)这样一来,财富的两种有用性都是使用价值,一种使用价值是财富自身满足人类使用的需要,一种使用价值是满足财富占有者交换的需要。[1](p.105)在财富的两种使用价值之间,第一种使用价值(财富自身的使用价值)是前提和先决条件,财富只有具有了第一种使用价值才具有第二种使用价值(交换的使用价值),绝不可能存在财富具有第二种使用价值而不存在具有第一种使用价值的状况。因为《资本论》中的财富特指用来交换的人类劳动产品,所以《资本论》中的财富是具有两种使用价值的有用物。
同样,在《资本论》中,财富还是具有价值的有用物。财富作为满足人类需要的有用物有两种来源,或者说有两种生成方式。一是大自然的直接赐予,二是人类通过劳动对自然的改造,后一种来源即威廉·配第所说的“土地为财富之母,而劳动则为财富之父和能动的要素”。[2](p.66)《资本论》主要研究的是后一种来源的财富,下文的分析都是指这种来源的财富。上文分析指出,财富除自身具有满足人类使用需要的使用价值外,还具有满足人类交换需要的使用价值。作为满足人类交换需要的使用价值,财富生产者实际需要的是他人生产的财富,他人生产的财富与财富生产者自身生产的财富在财富自身的有用性上有区别。在私有制条件下,为获得他人生产的财富有用性必须以失去自身生产的财富为代价,在交换行为中自身生产的财富对生产者本人来说,满足的是交换需要而不是使用需要。
根据《资本论》的阐述,笔者发现,在私有制条件下,一种财富交换的使用价值的实现,必须确立自身使用价值数量与另一种财富自身使用价值数量相交换量的关系和比例。这种量的关系的确立绝不是根据两种财富自身的使用价值性质,因为两种相交换的财富自身的使用价值是不同质的,不具有交换的通约性。因此,两种财富交换表现出来的使用价值数量关系,一定是两种财富自身使用价值背后隐藏的同质性的、可通约的东西。这种同质性的、可通约的东西就是价值,即两种不同使用价值财富生产过程中耗费的人类抽象劳动。
据《资本论》的阐述,笔者还发现,在人类劳动创造财富的过程中,财富的价值与财富自身的使用价值同时产生,这是因为创造财富的同一人类劳动具有两重性。财富的价值对象化在财富自身的使用价值中,看不见摸不着。在私有制产生前,财富交换的使用价值不存在,财富的价值永远表现不出来;在私有制产生后,随着财富交换的使用价值的产生,财富的价值通过相交换的财富自身的使用价值表现出来。两种不同质的自身使用价值以各自同质的价值确定交换的比例关系,在这种交换中,同质的价值是不同质的使用价值交换的基础。在财富自身的使用价值和价值的关系中,财富具有自身的使用价值又是财富具有价值的前提和先决条件。正因为财富的价值对象化在财富的自身使用价值中,所以《资本论》中的财富是具有价值的有用物。
二、财富的使用价值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地位的弱化
《资本论》中财富的生产是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进行的,生产出来的财富的使用价值归资本家所有,但资本家操控财富生产,绝不是为获得财富自身的使用价值。在财富的生产中,资本家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将财富自身使用价值留下来自用,而时刻关切如何快速地将财富从自己手中交换出去。财富一旦滞留在手中,不仅没有任何快乐可言,反而是灾难,因为资本家为财富生产付出了成本,财富滞留在资本家手中,意味着血本无归。虽然控制着财富使用价值的所有权,但资本家需要的不是财富自身的使用价值,而是财富交换的使用价值。资本家要求财富必须具有自身的使用价值,财富自身必须有用,但这并不是为了满足自身使用,只是为了满足其交换的需要。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财富自身满足人类使用需要的属性,对它的所有者资本家来说,让位于财富满足资本家交换需要的属性。
另一方面,据前文所述,对资本家来说真正有用的是财富的交换使用价值。但是资本家不会持有财富交换的使用价值,而是实现财富交换的使用价值,将自己占有的财富交换回他人占有的财富才是终极目的。财富交换的使用价值对资本家虽然重要,但资本家无时无刻关切的是如何尽快实现财富交换的使用价值,即将财富在最短期限内交换出去。但资本家想要交换回的并不是普通意义上他人生产的财富,也就是说资本家需要的不是普通意义上他人生产财富的使用价值,而是一种特殊的财富——货币。
根据《资本论》中关于货币的论述,笔者发现,货币财富使用价值的特殊性在于货币交换的使用价值的特殊性。货币打破了人类财富相互交换的时空界限,货币随时随地可以和一切财富相交换,成为人类财富的一般代表。货币交换的使用价值的特殊性使货币具有一种魔力,使货币异化为一种权力,一种和其他一切财富相交换的权力,货币可以选择和其他财富相交换,也可以拒绝和其他财富相交换。在货币和其他财富的交换中,货币处于绝对的霸权地位。谁占有货币,谁就获得货币的霸权!由此可见,在《资本论》中,普通财富交换的使用价值让位于货币这一特殊财富交换的使用价值。
三、财富的价值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地位的强化
综前所述,财富对于人类最重要的意义在于其自身的使用价值,在于其自身能够满足人类使用需要。随着私有制的确立,财富被赋予了交换的使用价值。《资本论》中的财富是在生产资料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条件下生产的,对于财富的占有者资本家来说,财富自身的使用价值让位于财富交换的使用价值,而生产出来的财富能否和货币财富交换,成为其交换使用价值能否实现的判断标准。因此,资本家组织生产的目的是实现新生产出来的财富向货币财富的转换,即实现新创造出来的财富和货币财富的交换。
据《资本论》的阐述,笔者发现,在货币财富面前,新创造出来的财富具有使用价值只决定其有资格和货币财富交换,并不决定其按什么样的比例和货币财富交换。决定新创造财富和货币财富交换比例的一定是二者共有的东西,这种共有的东西即对象化在二者使用价值物质实体中的人类抽象劳动——价值。在货币价值量相对稳定的条件下,正是对象化在新创造财富中的价值量的多少,决定其能够换取的货币使用价值数量的多少,所以,操控财富生产的资本家真正关切的是财富的价值而非使用价值,也就是说,财富价值变为资本主义的生产重心。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操控生产的资本家不断追求财富使用价值生产效率的提高,其目的是以价值为重心,使其财富的个别价值低于社会价值,从而实现其财富的超额价值,即在交换中表现为实现超额的货币量。
另一方面,在《资本论》的阐发中,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新创造出来的财富与货币财富的交换,是按照价值规律进行的等价交换。新创造出来的财富和货币财富根据各自包含的价值量的交换,是平等的交换,交换本身并没有让资本家获利。如果资本主义生产让资本家无利可图,资本主义生产不可能存在。资本主义生产获利表现在新创造财富的价值高于资本家投入生产的初始财富的价值。也就是说,资本主义生产让资本家的财富价值增殖了,资本家投入的用于财富价值增殖的原有财富价值就为资本。
由此可见,资本是价值、是人类抽象劳动,更确切地说,资本是存在于某种使用价值中、人类劳动凝结完成且保存下来的抽象劳动,即已经对象化在某种使用价值中的抽象劳动。资本主义的生产目的绝不是简单地保存价值,而是价值增殖。当资本家利用已存在的价值通过资本主义生产而达到价值增殖的目的时,资本家持有的、用于生产的、原有的价值即转化为资本。然而,资本在静止状态下不可能让价值增殖,只有在运动中资本才能实现增殖。资本为达到价值增殖的目的,在运动中不断变化所依附的使用价值形态,即货币形态——货币资本;生产要素形态——生产资本;商品形态——商品资本。资本运动的轨迹是周而复始不断循环的,每一次循环结果都为了使价值增殖。
四、财富价值的增殖
在劳动者占有生产资料的生产方式下,劳动者和生产资料相结合创造出新财富。新创造财富的价值相对于生产资料的价值,价值变大了,[1](p.193)价值变大的部分是劳动者利用加工和改造生产资料创造新财富付出的抽象劳动。但是价值变大并不是价值增殖,因为劳动者付出的抽象劳动同样是生产成本,它等价地加入新财富的价值,新财富的价值相对于全部生产成本价值没有发生任何增殖。
然而,《资本论》中研究的价值增殖不是上述生产方式下的价值变大,而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的价值增殖。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劳动者和生产资料是分离的,生产者的最大部分——工人阶级——丧失了生产资料使用价值所有权,[3](p.259)生产资料的占有和支配权力属于资本家,劳动者和生产资料的同一关系被打破,但劳动者对生产资料使用价值的利用和改造创造新财富使用价值的过程不变,付出的劳动不变。这种生产方式的变化使劳动者由为自己创造财富的使用价值异化为为资本家创造财富的使用价值,生产出来的财富使用价值归资本家占有和支配。劳动者失去新创造财富使用价值所有权,意味着同时失去新创造财富价值所有权。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的价值增殖,是资本家获得新创造财富的价值相对于其付出的不变资本和可变资本价值的增殖,更确切地说是资本家占有新创造的价值相对于创造新价值的劳动力价值的增殖。
《资本论》阐释了资本家财富价值增殖的秘密。前文已述,财富价值转化为资本。之所以存在财富价值(资本)增殖的秘密,是因为财富价值(资本)在运动过程中严格遵守价值规律,但在财富价值(资本)完成一个运动周期时,价值却增殖了。财富价值(资本)运动过程中经历的第一阶段发生在流通领域,在使用价值形态上完成的是货币形态向生产要素形态的转化,这种转化是通过购买完成的,这种购买是根据价值规律等价交换的原则进行的,此阶段财富价值(资本)未发生任何增殖。财富价值(资本)运动过程中经历的第二阶段发生在生产领域,在使用价值形态上完成的是生产要素形态向商品形态的转化,在生产结束时创造出具有一种新使用价值的财富。财富价值(资本)运动过程中经历的第三阶段发生在流通领域,在使用价值形态上完成的是商品形态向货币形态的转化,这种转化是通过出卖完成的,这种出卖同样是根据价值规律等价交换的原则进行的,财富价值(资本)同样未发生任何变化。但奇迹却出现了,财富价值(资本)一个运动周期结束时的价值相对于初始时的价值发生了价值增殖。
既然两个流通领域未发生价值增殖,那么有可能发生增殖的只能是财富价值(资本)运动过程中经历的生产领域。《资本论》认为,一定是第一阶段购买来的生产要素的使用价值存在特殊性,它在第二阶段使用时发生了价值增殖。这种具有特殊使用价值的生产要素就是劳动力。其特殊性表现为劳动力在使用时表现为劳动,劳动即创造价值。更具体而言,其特殊性表现为劳动力在使用时,一方面随着其使用价值消失,其原有价值消失,另一方面劳动力在使用时却在创造一个新价值,而新创造价值高于消失的原有价值。这就是《资本论》中揭示的财富价值(资本)增殖的秘密。根据《资本论》的论述,所谓财富价值(资本)增殖的秘密,只不过是因为生产资料资本主义私有制,劳动者失去了生产资料的所有权,从而失去了其劳动创造价值的所有权,其劳动创造的价值归资本家占有,且高于资本家支付其的劳动力的价值,二者的差额就是增殖的价值即剩余价值。进一步说,剩余价值是劳动者创造的被资本家无偿占有的增殖价值,是生产资料资本主义私人占有的产物。
五、财富价值的分配
根据《资本论》关于年价值产品[4](p.415)的阐发,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劳动者利用和改造生产资料的劳动过程即是创造新价值的过程,新创造的价值在价值量上相当于劳动力的价值和增殖价值(剩余价值)之和。新价值是工人劳动创造的,但是因为生产资料的资本主义私有制,资本家占有工人劳动新创造价值的所有权和分配权。新创造价值的分配,是新创造价值在资本家阶级和工人阶级之间的分配。
根据《资本论》的阐述可以发现,在资本主义社会现实的劳动力买卖中,资本家购买劳动力的货币实际上执行的是货币支付手段的职能,[4](p.35)因为工人先让渡劳动力的使用价值,而在劳动结束后才得到资本家对劳动力价值的支付。这样劳动者新创造的价值被资本家分配为两部分,一部分作为劳动力的价值分配给劳动者,一部分作为剩余价值占为己有。为了便于理解价值增殖的过程,《资本论》假设,资本家购买劳动力的货币执行的是流通手段的职能,[4](p.85)即在劳动者让渡劳动力使用价值时立即得到劳动力的价值。即使这样,劳动者新创造的价值仍然被资本家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作为支付劳动力价值的成本收回,一部分仍然作为剩余价值占为己有。上述货币执行职能的不同并没有导致价值分配本质的差别,二者都是劳动者用新创造的价值补偿劳动力的价值,都没有改变工人新创造的超过劳动力价值的价值被资本家无偿占有的现实。
《资本论》既阐释了新创造价值在资本家阶级和工人阶级之间的分配,又阐释了增殖价值——剩余价值——在资本家阶级之间的分配。对于全部新创造价值,工人在被剥夺部分其劳动创造的价值的情况下参与分配,但对于新创造价值增殖部分的分配,则是与工人阶级完全无关的资本家阶级之间的分配。在以价值增殖为目的的资本主义财富生产中,不同部门的资本家将财富价值,即资本的价值增殖程度最大化作为根本目标,必然导致资本家阶级之间展开围绕增殖程度最大化的竞争,而竞争的结果形成不同部门资本家阶级之间能够接受的“公平”的增殖程度。
根据《资本论》的阐述,剩余价值率衡量的是增殖价值相对于创造增殖价值的成本的增殖程度,利润率衡量的是增殖价值相对于资本家全部预付资本成本的增殖程度。马克思认为,资本家更加关切和追求的是后者。在自由竞争的资本主义市场条件下,围绕价值增殖程度最大化的竞争必然促使资本自由转移,直至形成“公平”的增殖程度——平均利润率,只有获得平均利润率,资本的转移才会停止下来。因为平均利润率是全社会的剩余价值总额和全社会的预付资本总额之间的比率,所以在资本主义社会现实经济中,每个资本家在本阶级内,按照所预付的资本价值多少,依据平均利润率分配全社会增殖的价值。
六、财富过剩的矛盾与灾难
如果用于财富生产的生产资料归社会成员共同占有,如果把财富生产目的界定为满足的是人类使用价值的需要,如果把对财富的需求界定为人类不受限制的欲望,那么财富生产得越多对人类社会越有利,人类社会永远不会发生生产过剩,更不会产生生产过剩的灾难。然而《资本论》中的财富生产是生产资料资本主义私有制条件下的生产,其生产目的不是为了生产使用价值满足人类社会需要,而是为了实现价值增殖满足资本家需要。
价值增殖的实现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具体表现是,新创造的财富转化为货币。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的生产过程只是生产了财富价值(资本)的价值增殖,但生产出来的价值并不意味着一定能够实现价值增殖。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对财富使用价值的需求受财富价值的限制,[5](p.206)若想获得财富的使用价值,就必须按照价值规律支付财富的价值,所以对财富使用价值的需求是能够支付财富价值的需求。因此,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的需求不是欲望,是有支付能力的需求,[4](p.89)财富价值决定对财富使用价值的需求。因为货币是一切财富价值的购买手段,所以对财富使用价值的有支付能力的需求就以一定的货币量呈现。前文已述,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创造的财富必须转化为货币,但能否转化为货币的前提条件是社会必须能够支付得起财富价值所需的货币量。如果生产出来的财富货币价值量超过了社会有支付能力的货币价值量,财富的使用价值生产就过剩了。这种过剩在资本主义社会表现为灾难,因为这种过剩导致生产资料的所有者资本家破产,工人不能出售养家糊口的劳动力,这种过剩还导致大量过剩财富被销毁,随着财富使用价值的消失价值也消失。
根据《资本论》所述,在资本主义发展初期,资本主义的生产力以工场手工业生产为形态,在资本主义成熟阶段,资本主义的生产力水平以社会化大生产为形态。社会化大生产的特点是分工、协作的机器大工业生产,[1](p.576)分工、协作的生产力水平远远高于个人独立生产的生产力水平,机器大工业生产的生产力水平远远高于手工劳动的生产力水平。
劳动者和生产资料是决定生产力水平的内在要素,科学技术是决定生产力水平的外在要素。从公元元年至公元1800 年人类生产力水平几乎未发生质的变化,非常重要的原因是人类的生产技术水平在这段时间几乎未发生质变。在18世纪末19世纪初人类的科学技术水平发生了革命性进步,导致社会化大生产的生产力水平革命性的提高。并且此后科学技术进步的速度和频率不断加快,这在客观上使社会化大生产的财富生产能力存在着无限扩大的可能。这种可能一旦和资本主义价值增殖的财富生产目的相结合,就变成现实。
前文已述,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性质是生产资料资本主义私人占有,这种生产资料资本主义私有制决定了工人劳动新创造价值的分配,工人分到劳动力价值而资本家分到剩余价值。根据《资本论》的阐释,要想获得财富的使用价值必须支付财富的价值,因为工人被分配的价值小于其新创造的价值,所以工人对新创造财富使用价值的购买能力有限,或者说对新创造财富使用价值的有支付能力需求有限。从工人阶级和资本家阶级的人数比例看,工人是市场上最大部分需求者,但恰恰是这最大部分需求者的购买能力却有限。
由此可见,《资本论》对资本主义生产力的分析揭示了资本主义财富生产存在着无限扩大的趋势,《资本论》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分析揭示了资本主义的财富需求有限,这必然导致资本主义社会新创造的财富相对于广大劳动人民的需求过剩。这种过剩在资本主义社会表现为财富不能实现向货币转化的经济危机,这种经济危机的实质是生产相对过剩的危机。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前文所述的财富生产的使用价值和价值矛盾的可能性,被资本主义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强化且变成了现实;同时财富生产的灾难的可能性,也被资本主义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强化了且变成了现实。并且这种财富生产过剩的灾难,将变成世界性的灾难。《资本论》认为,资本主义生产过剩必然先在一国国内首先表现出来,为避免这种灾难,资本主义必将进行开拓世界市场的殖民扩张,然而市场没有生产扩大得快,而且全球的市场是有地理界限的,所以资本主义的财富生产最终将导致全球性灾难。
《资本论》研究的财富是人类劳动创造的财富,具有自身使用价值和交换使用价值的有用物,是对象化了人类抽象劳动的有用物。人类劳动创造财富的目的原本应是满足人类使用价值的需要,但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这种生产目的却发生了异化,财富使用价值的地位弱化——财富自身的使用价值让位于财富交换的使用价值,财富交换的使用价值让位于货币交换的使用价值;而财富价值地位强化——财富价值成为生产的重心,财富价值转化为能够增殖的资本。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由于劳动者和生产资料相分离,劳动者失去了新创造财富的使用价值和价值所有权,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特有的价值增殖的秘密才会出现。资本主义社会财富价值增殖的实现,同时意味着资本主义社会财富价值分配不公平的实现,一方面是资本家财富价值的积累,另一方面是广大劳动者贫困的积累。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财富内在的使用价值和价值的矛盾必将被资本主义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所引爆,最终导致资本主义财富生产过剩的灾难,而资本主义为规避灾难的殖民扩张,又使财富生产过剩的灾难蔓延全球,这必将导致资本主义本身的灭亡。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英]威廉·配第.赋税论[M].陈冬野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
[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4]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5]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The Original Purpose of Wealth and the Destruction of Capitalist Wealth:A Textual Analysis of Das Kapital
(Qian Zhi-yong and Liu Si-yuan)
Das Kapital reveals the original purpose of wealth and its special manifestation under capitalist relations of production;it explains that wealth created by human labour is a useful thing with two kinds of use value and value,as well as the weakening of the use value of wealth and the strengthening of the value under the capitalist mode of production; it demonstrates the contradiction between use value and value inherent in wealth,undermined by that between the capitalist productive forces and production relations,leads to a crisis of excess wealth; it also elaborates the production under the capitalist mode with the aim of increasing the value of wealth ultimately leads to the extinction of the use value of wealth,thus clarifying the process of wealth creation,multiplication,distribution,and extinction under the capitalist relations of production.
[中图分类号]A8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5-8273(2020)07-0068-06
∗本文系吉林大学一流学科建设项目“《资本论》研究”[MYL003]和吉林大学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专项项目“经济学视域下新时代中国社会主要矛盾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主线研究”[MKSLL03]阶段性成果。
作者:钱智勇,吉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吉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资本论》研究所所长;刘思远,吉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澄 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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