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类型,主要指机械化观相外显程度显著的杂合体,较具代表性的是赛博格,但现阶段还只存在于科幻影片之中。例如少佐素子(《攻壳机动队》)(Ghost in the Shell,2017)、阿丽塔(《阿丽塔:战斗天使》)(Alita:Battle Angel,2019)等。这类科幻影片塑造的人机杂合体依据外观形貌的奇异性而具有高强度的记忆点,并通过不断播映巩固我们对于异态身体的影像认知。更有甚者,完全抛弃身体,只将意识/思维/观念进行固存和上载电脑存储,等待将来的永生。当然,现实的科技条件还无法将科幻影片展演的那种高度机械化的异态杂合体全部具现出来,但毕竟提供了一种对未来构想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进化后的离身性异态身体所具备的动能,其实还是人文主义“进步”理念的延续,意味着其始终还纠缠在无休止的二元论之中。诚如约斯·德·穆尔(Jos de Mul)所言,“事实上,原始人类从来就是赛博人——至少从人能制造出第一件石器工具开始就是赛博人。……超人文主义的纲要仅仅是由最初的进化所引发的一种进程的延伸”[19](p252)。由此可以看到,离身性异态身体并非解构二元论的最终策略;相反,它用一种迂回的方式在渐进地增强它。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因为这类机械化显著的异态身体所具备的建构性功效,实际还是植根于人文主义沃土之中,而二元论范式正是后者的思想标识。而且,离身性异态身体暗含的强弱优劣观念,本身就可被视为一种对象化的主体性思维。除此之外,异态身体的形貌整容亦是如此。例如当前大部分年轻人希望身体某个官能的雅致、完善和性感就不遗余力做身形修复,以趋近资本主义制造的理想标准,甚而不惜截除原有的天然构件。这种畸形化的审美丑态,事实并不是消解“我”同世界的边界,反而通过无意识的认同机制进一步在巩固边界。
不可否认,当前人们对人工智能/虚拟现实/增强现实等科技的担忧正源自超人类主义的技术还原论,普遍的假设是人类能够耗尽肉体而将意识、思维、情感和记忆上载电脑存储,期盼实现永生的目的。从现有条件看,这种想法可能会在将来实现,届时人类必须考虑如何防范义体机器“叛逃”而威胁自身生命安全的问题。但这最终只是一种理论假设,科技的无限挺进并不能解除身体的坚实质地。换句话说,科技的强力助攻在牵引异态身体进化为离身性阶段的过程中,肉体的质素虽然在渐趋消抹,但不会因此而消失。诚如大卫·勒布雷东(David Le Breton)所言,“赛博人或精神下载离我们还很遥远。无身体的人类是没有感觉的人类,被剥夺了世界的味道与生活的乐趣。这样的人类不能代表我们未来的方向”[23](p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