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创业网络结构如何动态影响创业学习?
——基于资源依赖视角的案例研究
付龑钰1 韩炜2 彭靖2
(1.天津财经大学商学院,天津 300222;2.西南政法大学商学院,重庆 401120)
摘 要: 在资源约束条件下,创业网络作为“知识源”基础是创业企业进行创业学习的适宜选择。现有研究大多拘泥于探讨创业网络的结构对创业学习的直接影响,然而聚焦变量间直接因果关系的实证检验未能揭示创业网络结构如何诱发创业学习的动态过程。本文基于资源依赖理论的非对称依赖和联合依赖视角,构建“创业网络结构—资源—创业学习”的过程机制。利用探索性单案例研究发现:随着创业企业的发展,创业网络呈现出由封闭、内聚的网络,向桥梁、生态式网络演化的过程,这一过程中网络主体间依赖结构的变化,影响着创业企业在实验式学习与获得式学习方式中的动态转变。
关键词: 创业网络结构; 创业学习; 资源依赖理论
一、引言
创业是识别并利用机会的过程[1-2],从蕴含创意构想的机会转变为创立新企业的实际行动需要充裕的与机会相匹配的知识与资源的投入[3]。然而这对于具有新进入缺陷的创业企业而言并非易事,不仅源于创业企业整体知识存量不足[4],更在于创业企业拥有的能够与创业机会识别和利用过程相匹配的知识匮乏。创业企业知识供给不足与创业过程中知识需求不断扩大之间的张力,促使创业企业寻找能够获取知识的渠道以激发创业学习,而创业网络作为“知识源”基础成为创业企业的适宜选择[5]。一方面,创业网络是连接创业企业与外部环境的桥梁,促进信息和知识的流通[6];另一方面,我国经济处于转型期,制度环境不完善,相较于市场交易手段,创业网络等非市场手段更能促使创业企业以较低的成本获得知识资源[6-7]。
尽管学者们认同创业网络对创业学习的重要性,但对于创业网络影响创业学习的内在机理却研究不足[8]。主要体现在以下两点:一是,已有研究对创业网络的解读未能揭示创业网络结构内在蕴含不同关系属性以及知识资源流动的本质。已有研究较多地探讨创业网络的规模、强度、密度等对创业学习的直接影响[9],其隐含假设在于认可创业网络结构对创业学习的积极作用,而没有深入剖析创业网络结构影响创业学习的内在机理。第二,已有研究多从静态的角度探究创业网络特性对创业学习的影响,忽视了创业网络结构可能伴随着企业成长而发生异变[10],促进网络结构以及其中的知识资源流动共演化,从而诱发创业学习的动态机制。从资源依赖理论来看,创业企业与其他网络主体会因网络联结和关系变化带来不同的知识资源流动[11]。这就意味在“创业网络结构—创业学习”关系内,可能存在经由不同创业网络结构带来的资源流动作为内在机制的关键作用。
基于上述认识,本文提出并探索如下重要的研究问题:创业网络结构如何影响创业企业的创业学习?具体而言,本文运用案例研究方法,基于资源依赖理论的非对称依赖和联合依赖视角剖析创业企业创业网络的结构,揭示创业网络驱动资源继而提升创业企业创业学习的作用机理。研究发现:在创业企业的不同阶段,创业网络结构表现出不同的特征,使其创业学习方式的选择形成差异。具体而言,初创期,封闭式网络有助于塑造低联合依赖,促进创业企业以“整合”为手段进行实验式学习。成长期,内聚式网络易于诱发非对称依赖结构,促进创业企业形成以“利用”为手段的实验式学习。变革期,桥梁式网络有助于形成高联合依赖,促进创业企业以“转移”为手段进行获得式学习。发展期,生态式网络易于诱发相对于参与者的高非对称依赖,促进创业企业开展以“共享”为手段的获得式学习。
本文的理论贡献和价值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相较已有研究通过实证检验创业网络的结构变量与创业学习类型的直接影响关系,本研究聚焦“创业网络结构—创业学习”的中间过程,挖掘创业网络结构经由资源依赖的安排影响创业企业在实验式学习与获得式学习方式上的选择,有助于拓展创业学习形成的过程研究,厘清创业网络结构之于创业学习的功能与作用。第二,在实验式学习与获得式学习的理论划分基础上,本研究提炼出不同学习方式中的细化维度,并揭示了创业学习方式在创业企业成长不同阶段的差异,意味着不同学习方式可能存在于同一个创业企业,但存在时间上的差异性,有助于丰富对创业学习动态性的讨论。第三,本研究引入资源依赖理论,从非对称依赖和联合依赖视角解释“创业网络结构—创业学习”的中间机制,一方面有助于提炼创业网络依赖结构的知识流动促进作用;另一方面也有助于探究资源依赖理论的解释范围,提高资源依赖理论的适用性。
二、文献回顾
(一)创业网络研究
已有研究较多地利用创业网络的结构、内容和治理三要素解释创业活动期间的网络发展过程以及网络对创业成果的影响[12]。网络内容是指网络中参与者之间交换或流动内容的性质。网络治理是指由权力和影响等社会机制支持的隐性和开放式合同,关注网络参与者之间形成的约束关系。结构维度被定义为参与者之间直接和间接联系的模式,关注创业企业的位势优势。一个普遍的主张是,参与者在网络结构中的不同位置会影响资源流动,从而影响创业成果。网络结构可以用规模、中心度、强度等进行衡量[6,13]。其中,规模和中心度分别是用直接联结和间接联结来衡量网络的位置,明确创业者或创业团队通过联结获取(或控制)资源的能力。网络的强度则关注强联结和弱联结,是从互动的频率以及紧密度对网络中关系进行的衡量。此外,也有研究先将创业网络进行类型化,再结合网络结构的内在属性探讨创业网络的效应。根据创业网络构成结点的类型,可以将创业网络分为正式的创业网络以及非正式的创业网络,正式的如与联盟合作伙伴、供应商以及其他股权投资者等构建的关系;非正式的如与其他创业者,亲属或亲密朋友等基于社会关系建构的网络[5]。还有学者按照网络所呈现的结构将创业网络分成封闭式网络以及内聚式网络,前者是指网络参与者之间都是强关系的紧密内部架构,后者则是基于内聚形成的相对松散的结构[6,14]。本研究将探讨创业网络结构对创业学习的影响机制,将不同阶段的创业网络类型化以便更清晰的呈现创业网络结构。因此,本文借鉴Reagans和McEvily(2003)[14]的相关研究对创业网络进行划分。
(二)创业学习研究
创业学习是创业研究领域的经典话题,围绕创业学习也形成了较为丰富的研究成果,其中对创业学习方式的研究大体形成了两条脉络。一是从创业者个体视角主张创业者利用以往积累的经验进行经验学习[9],以及通过观察他人进行认知学习[4]。其中经验包括先前的职业经历[15]、创业失败经历[16]、创业过程中的重大事件[17-18]等。值得注意的是,经验学习强调的不是简单地重复成功经验和避免失败行为,而是将其视为一个反思、联系和行动的过程[19]。而认知学习则是通过观察他人获得知识,如观察其他创业者,商业伙伴、父母等[20]。这些人的不同个性、态度情绪以及行为方式塑造着创业者的认知,帮助创业者更好的认识自己和进行企业管理[21]。此外,越来越多的学者主张创业学习不止是创业者个体的学习,也是组织的学习[22],并从知识资源交换和整合的视角探讨创业学习的方式,认为获得式学习和实验式学习决定不同创业知识的形成[22-23]。实验式学习表现出对知识的再加工,突出的是试错属性,而获得式学习是获得在其边界之外存在的既有知识资源。Zahra等(1999)[23]提出的获得式学习和实验式学习的框架整合了以前创业学习概念化中遇到的大多数维度,是从组织层面探讨比较综合的概念,本文借鉴了Zahra等(1999)[23]从获得式学习和实验式学习角度分析创业学习。
(三)创业学习与创业网络的研究
创业学习是一个社会化的过程,而创业网络可以作为互动的情景对创业学习产生重要的作用[7]。因此,在探讨创业学习影响因素的研究中,对创业网络给予越来越多的关注,主张创业网络是创业者或创业企业获取知识资源,用以开展创业学习的关键渠道[6-8]。相关研究主要围绕两个层面展开,一是创业网络的结构,关注网络的规模、异质性、强度等结构性特征[6-7]。结构特征不同的网络会对创业学习产生不同的影响。因此,现有研究常通过解构部分网络结构特征来捕捉创业网络对创业学习的影响,如基于强联结和弱联结的研究发现,强联结有助于企业进行探索式学习,而弱联结则更有助于利用式学习。二是创业网络中的榜样,该视角主张创业网络在创业学习过程中不仅发挥着“知识源”作用,还彰显出“动力源”作用,即创业网络既能给创业者个体或组织提供创业学习资源,又能使学习者获得激励和动力[20]。榜样的来源包括父母、合作伙伴以及其他创业者等,榜样的存在影响着创业学习的内容以及方式,且在创业的不同阶段存在差异[21]。
综上,创业网络是解释创业学习的适宜视角,它有助于从创业学习的知识来源,以及驱动创业学习的动力机制角度,探讨创业学习的方式选择。然而,已有研究对于二者之间关系的内在机理尚解释不足,亟待经由对创业网络不同结构特征的解析,探究不同的网络特质诱发创业学习差异的逻辑链条。
(四)资源依赖理论
资源依赖理论指出,以交易、交换、合作等不同的形式从外部获取资源的组织会对资源提供者形成不同的依赖[24]。这种依赖不仅表现为程度上的高低,更表现为形式上的差异,即“联合依赖”(joint dependence)与“非对称依赖”(dependence asymmetry)[25]。所谓联合依赖,是指参与资源交换的双方对彼此形成相互的依赖关系,其隐含着“嵌入”逻辑,突出彼此间的相互依赖双方的关系嵌入而诱发一致性目标与联合行动,塑造关系的向心力与内聚力[26]。所谓非对称依赖,是指参与资源交换的双方中,一方对另一方形成依赖,其隐含着“权力”逻辑,强调单向依赖结构引致权力的非均衡配置,使得被依赖方具有净依赖优势。从相关文献来看,已有研究多关注资源依赖关系中的单一类型,或聚焦联合依赖以解释网络嵌入与协同合作,或聚焦非对称依赖以分析议价力与力量博弈,而同时探讨两种依赖作用的整合性研究还相对较少。更进一步,由于依赖结构反应出权力配置,因而已有研究多利用资源依赖解读价值获取后端过程中的力量对比[27],如有学者以资源依赖理论为基础,挖掘组织学习(利用式和探索式)和社会关系(政治和商业)如何独立和交互地影响环境战略的采用[28],研究发现采用利用式学习的公司更倾向于采用强制而非自愿的环境策略,而采用探索式学习的公司更有可能采用自愿而非强制地环境策略。而对于价值创造前端过程,如何影响资源流动、知识共享等,研究相对匮乏,但也具有启发性的研究,如韩炜等(2017)[11]通过创业企业联结组合结构影响下的资源组合效应,建构联结组合“结构—资源—绩效”的影响机制,这恰好为本研究聚焦价值创造前端基于知识资源流动的创业学习提供启发和研究空间。
资源依赖理论是揭示组织间关系的适宜理论,而本研究关注创业网络结构中创业企业与其他网络主体因网络联结与关系变化而带来的知识资源流动,引发创业学习方式差异,这符合资源依赖理论的适用情境。资源依赖理论中的两种依赖一方面有助于解释依赖的正向作用,表现为利用“联合依赖”解释紧密地互动与合作如何促进知识资源流动与共享;另一方面有助于解释克服依赖负面作用的积极意义,表现为利用“非对称依赖”解释为了降低创业企业对其他主体的依赖,创业企业如何积累、整合知识资源以扭转非对称依赖劣势。基于此,资源依赖理论所蕴含的“权力重构”(power-restructuring),通过行动的实施放大联合依赖的效果,并在非对称依赖中获得相对于其他主体的净依赖优势;其折射出的“约束吸收”(constraint absorption)策略,则通过行动博弈减弱对外部资源提供者的依赖[26]。从这个意义上说,组织间的依赖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会随着组织所嵌入的网络结构调整而发生变化,同时组织也可以利用与资源相关的活动改善自身的依赖地位。因此,本研究关注创业网络结构变化引发的依赖关系变化,从而带来知识资源流动与重组以及创业学习的方式差异,符合资源依赖理论适用于过程的解释情境。
三、研究设计
为了更好地回答研究问题,本文采用探索性的单案例研究,其依据在于:首先,本研究涉及创业企业成长过程中,创业网络结构影响创业企业创业学习的过程机制,适宜采用侧重“如何”以及关注“过程”的案例研究方法[29]。其次,已有研究多拘泥于创业网络结构对创业学习直接影响的实证检验,对“创业网络结构—创业学习”现象背后隐含的动态机制研究不足[7],因而需要采用探索性的案例研究方法[30]。
(一)案例选择
本文确定了案例选择所遵循的原则:第一,典型性原则,案例企业应为创业企业,并且具有一定的典型特征,因为本文所关注的创业网络与创业学习是创业企业成长过程中的独特现象,因而应以创业企业为研究对象。第二,适配性原则,案例企业应存在大量的通过创业网络进行学习的现实情形,才有助于借助丰富的现象观察和提炼“创业网络结构—创业学习”之间的因果链条。此外,因本研究解释的现象具有较强的差异性,所以案例企业的创业网络是需要随着企业的成长而发生变化,且不同阶段的创业学习方式不同,才有利于利用案例研究探讨形成差异的原因。第三,便利性原则,会选择已经跟踪多年、易于收集大量资料的创业企业。
基于上述标准,本研究选取领道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领道科技”)作为案例分析对象。该公司成立于2009年9月,是一家专注于美妆产业的创新型企业。领道科技是基于移动互联网发展起来的典型案例。领道科技的主营方向为美容护肤科技产品的研发、设计、生产、销售和服务。通过深耕“微商”渠道,打造自有美妆品牌,领道科技成为全国领先的微信平台品牌运营商,以及重庆本土最大的移动互联网美妆品牌。创业之初,领道科技涉足健康行业,之后于2012年进入美妆领域,创立轻奢护肤品牌——诗轩,并在2015年全面操盘广州丸美生物技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丸美)旗下春纪品牌的移动电商渠道,2017年和丸美解约之后开始重新打造企业的自有品牌。此外,领道科技的创业者是两名毕业于重庆大学的研究生,其自身的高学历特质使他们非常重视创业过程中的学习。同时,领道科技大量地利用创业网络开展学习,现实情境丰富且与理论情境具有适配性。最后,本研究团队的作者之一从领道科技成立之初便与领道科技的创业者及团队保持联系,已对领道科技跟踪多年,便于收集大量的资料。
(二)数据收集
本研究走访了位于重庆的领道科技,为了获取多样的数据以及促进不同数据之间的相互补充和印证,采用了采用一手资料和二手资料相结合的方式进行数据收集(如表1所示)。具体如下。
表1 数据收集过程
width=686,height=357,dpi=110
资料来源:案例访谈资料整理所得。下同。
(1)一手资料。一手资料来自于对领道科技创始人及其各部门负责人的深度访谈。2018年至今,研究团队前往领道科技进行了7次深度访谈,每次访谈接近3小时,并且确保3人以上团队成员参与。
(2)二手资料。主要来源于公司的宣传资料、领导讲话记录、企业总结、公司网站的信息、公司的各类会议记录、公开信息等,主要目的是使多样化的数据来源能相互印证,保证案例研究结论的稳健。
(三)关键构念的识别与描述
本案例研究涉及封闭式网络、内聚式网络、桥梁式网络、生态式网络、实验式学习、获得式学习等多个关键构念,结合理论研究和案例归纳,关键构念的界定和描述如下。
创业网络结构。封闭式网络是指创业企业与网络伙伴以及网络伙伴之间均形成强联结的网络,即所有伙伴间均呈现强联结关系。内聚式网络是指网络中多个主体与“同一个第三方主体”(mutual third party)形成强联结的网络[14]。桥梁式网络是指创业企业通过集中维持与关键“初级关系人”(primary contact)的联系,借此为“桥梁”连接其他非关键联系人的网络[13]。其中,初级关系人是关键的“桥梁”节点。生态式网络是指以向顾客传递的价值主张为核心,创业企业据此匹配能够支撑价值主张的行动,基于此目标联结能够执行这些行动的伙伴的网络[31]。相较于前三个网络的资源整合属性,生态式网络更强调价值主张属性。
创业学习。实验式学习是指通过整合或利用网络中的知识资源,塑造企业专有知识基础的学习;获得式学习是指企业经由与合作伙伴的知识资源交易,获得在其边界之外存在的既有知识资源[23]。实验式学习表现出对知识的再加工,其衡量标准在于将外部知识进行排列组合(整合),或将外部知识用于创造具有企业专用性的新知识组合(利用)。获得式学习表现为直接从伙伴手中获得先期已存在的知识资源,其衡量标准在于知识资源由组织边界外向组织流动(转移),或组织与边界外组织进行知识资源的双向交换(共享)。
资源依赖。非对称依赖,是指参与资源交换的双方中,一方对另一方形成依赖,其隐含着“权力”逻辑[26]。非对称依赖可以从网络参与者提供资源的重要性以及数量差异衡量,一方相比另一方提供的资源比另一方更丰富或更重要,另一方对他的依赖性就强,重要和丰富的程度越高,非对称依赖程度就越高[25]。联合依赖,是指参与资源交换的双方对彼此形成相互的依赖关系,其隐含着“嵌入”逻辑。对称依赖则从可替换网络参与者的数量以及转换成本角度进行衡量,网络参与者的可替换数量越低,转换成本越高则联合依赖程度越高。
(四)数据分析过程
本研究的数据分析过程如下:首先,划分创业企业成长过程的阶段。划分依据主要是创业网络结构的变化,因为伴随着创业企业成长,其创业网络结构经历由简单到复杂的转变过程[11],意味着创业企业成长也是网络化成长的过程[5]。其次,在创业的不同阶段,创业网络的发展具有主导性,表现为在某种结构上具有典型性,因此基于网络结构的划分依据可以更好的反映企业成长的阶段性特征。根据案例资料,本研究将案例企业成长过程划分为包含初创期、成长期、变革期、发展期4个阶段的过程。
初创期,领道科技刚刚成立,由于新进入缺陷,领道科技的网络主要是由与创业者或创业团队具有强关系的亲属或亲密朋友构成,网络结构简单且比较封闭,强联结为主要构成是创业企业生成初期的典型特征。成长期,领道科技开始借助与丸美建立联结以撬动多项资源,领道科技经由丸美与其前端生产和后端销售建立间接联结,开始实现盈利并解决了生存问题。强势第三方主体的引入使网络具有内聚特征,更多地表现为多主体对该第三方主体的单向依赖。变革期,丸美退出领道科技的创业网络,领道科技通过寻求与多个不重复的关键初级关系人建立联结并接入更大范围的网络,以优化网络结构,形成桥梁式网络。发展期,领道科技开始建构生态式网络,意图成为生态系统中的领导企业。围绕核心价值主张,领道科技匹配了研发伙伴、生产厂商、销售代理等一系列参与者形成生态式网络(如下图1)。生态网络的典型特征即在于多主体的共生共存,其不再要求主体间的强联结,反而是以松散的弱联结为主,但共生的产生有赖于主体间对核心价值主张的共识与匹配。
width=625,height=225,dpi=110
图1 创业网络演化过程
资料来源:根据案例访谈资料笔者整理所得。
其次,基于对案例企业不同创业网络结构的分析以及对关键概念理论维度的描述和识别,本研究采用统一的编码标准对数据内容进行编码,并从案例资料中提炼创业网络结构、创业学习构念之间的关系,从而建构理论命题。最后,在数据资料、涌现的理论以及已有文献之间的来回验证,并在小组内反复讨论研究发现的逻辑性,直至最终形成稳健且综合性的理论框架。
四、案例发现
创业网络在创业企业组织层面学习上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这至少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创业网络激发了组织学习的“知识来源”作用。创业网络使得创业企业能够接入网络关系中所蕴含的、甚至潜在的资源,也为创业企业提供了获取信息并提升信息质量、相关性与及时性的丰富通道。二是创业网络提升组织学习水平的“机会驱动”作用。创业网络中关系的数量与质量决定了创业企业享有学习机会的频率,这进一步影响了企业学习行为的效率。而创业网络不同结构中所蕴含的依赖关系以及权利配置关系则体现网络中关系的属性和质量。企业越能够培养与发展关系网络以创造丰厚的知识资源基础,其越能够开发并利用学习机会。这意味着,创业网络会对创业企业组织学习产生重要影响,而这种影响源于创业网络不同的结构特征。
(一)初创期:封闭式网络与创业学习
处于初创期的创业企业时常陷入新进入缺陷,这不仅表现为可用于创业行动实施的初始资源不足,更表现为推动创业进程的知识与能力不足[32],因而急需通过创业学习获取或整合知识基础。从这个意义上说,创业网络成为创业企业开展创业学习的“知识源”,其扮演着为推进创业企业创业学习进程而传输知识与信息的“知识走廊”作用[6]。特别地,对于初创期的创业企业而言,其创业网络往往表现为以强联结为主要构成的封闭式网络结构[33],即创业企业与网络伙伴以及网络伙伴之间均形成强联结,使得网络构成紧密的内部架构。原因在于创业初期最能够支撑创业企业成长的主要是与创业者或创业团队具有强关系的亲属或亲密朋友,这在已有研究中已得到广泛证实[7]。本案例资料同样佐证了这一点:公司的起步得到了创始团队成员王某(负责研发工作)海外导师及其所在研究机构的技术支持,以及创始人李某(负责内部管理与营销工作)在大学期间的老师在企业管理与运营方面的指导。经过创业者及其团队的联结作用,这些亲密朋友彼此熟悉且频繁互动,促进强联结维系的封闭式网络的形成。
封闭式网络遵从“纽带”(bonding)逻辑,聚焦网络作为整体的内在联系与行动特质,这有助于塑造创业企业与网络伙伴的联合依赖。初创期的创业企业,其创业网络的主要构成是创业者或创业团队社会网络所带来的关系网络,网络主体间因个人化社会关系所形成的纽带,使得关系更具有强联结特征[34]。从资源依赖理论来看,创业企业与创业网络伙伴所具有的强关系,往往表现为彼此间紧密地相互支撑与资源相互支持[5],这会促进双方联合依赖的形成[25]。然而这种联合依赖程度并不高,原因在于强关系建立在创业者或创业团队先前社会关系基础上,因而主要源自创业者社会关系的情感纽带[35],而非长期合作所诱发的相互依赖。尽管依赖程度并不高,但联合依赖的初步形成推动创业企业整合强联结所带来的知识资源,用于自身知识基础的构建。正如案例资料所显示的,领道科技与创始人在法国的研究机构形成强关系导向的紧密合作,一方面领道科技从该研究机构获取技术专利;另一方面该研究机构从领道科技获得相关实验数据与中国市场情况数据,双方在互动的关系中各取所需,但并不绝对依赖对方。
封闭式网络经由联合依赖的初步形成,促进创业企业以“整合”为手段进行实验式学习,其内在蕴含着群体规范逻辑和信任互惠逻辑,案例证据如表2所示。所谓实验式学习,是指通过整合或利用网络中的知识资源,塑造企业专有的知识基础[1]。从网络理论来看,当封闭式网络中蕴含着联合依赖时,彼此依赖的主体间更易于形成群体规范与共同目标,且联合依赖主体间的强关系也意味着他们之间掌握着重复性信息,其业务领域存在着相似性或关联性,这种特性促使他们彼此间的认知趋同,强化认知的一致性基础,有利于网络成员间发展共同的行为模式,形成共享的信念、主张和态度。同时,这种联合依赖是基于创业者社会关系的情感纽带。这有利于网络中成员间共享非结构化的隐性知识,解读伙伴手中拥有的复杂知识,并促进复杂知识的转移。因此,封闭式网络借助相互依赖的强关系结构,推动创业企业利用整合的手段,将伙伴的复杂知识与其自有知识相整合,经由这种实验式学习打造新的知识组合。
表2 封闭式网络与实验式学习关系的案例证据
width=686,height=310,dpi=110
其次,封闭式网络逐步形成的联合依赖还会诱发信任与互惠,这增强了网络成员共享隐性知识的动机[36]。当彼此依赖的双方不必过分地忧虑潜在的机会主义行为威胁时,创业网络即展现出高程度的信任,这在封闭式网络中更容易产生[37]。信任激励创业企业与伙伴共享高质量信息,而且信任增强了网络成员交换隐性信息的意愿,提高了创业企业整合这些信息从而投入实验式学习的能力。如案例资料显示,领道科技最初的渠道商都是创始人亲密朋友的公司或转介绍来的,其法国研究机构也是创始人之一在法国留学期间导师所负责的,这些强关系促进了领道科技与研究机构、渠道商间的信任,表现为公司允许渠道商先拿货且在一段时间内赊账。因此,在这种信任基础上,渠道商、研发机构以及其他合作伙伴都愿意与领道科技共享复杂知识,促进实验式学习。如渠道商将搜集到的关于终端顾客的需求信息转移给领道科技,促进其改进产品与营销模式。由此,提出如下命题。
命题1 封闭式网络中经由低联合依赖的形成,使得创业企业更倾向于采用以“整合”为手段的实验式学习
(二)成长期:内聚式网络与实验式学习
进入初期成长阶段,创业企业的失败风险降低,创业重点逐渐由生存问题的解决转向初步成长,创业企业的创业网络也由封闭式网络向内聚式网络转变。与封闭式网络相似的是,内聚式网络同样具有较多的强联结特征,但并非网络中所有联结都是强联结,其突出特征在于网络伙伴都与同一个第三方主体具有强联结关系[14,38]。这意味着,存在控制和渔翁得利的第三方,其在信息利益和控制利益上占有优势[13]。之所以会形成这种网络结构,是由于创业企业的成长需求及其所伴随的资源需求,使得企业难以满足于初始社会关系所能提供的有限资源,而需要联结外部高地位、高质量主体以获取更为丰富的资源,推动了强势主体的引入,以及创业企业和伙伴将网络联结聚焦在强势主体上[39]。在本研究案例中,领道科技在解决生存问题后成长受限,因此引入了国内知名的化妆品厂商-丸美,且由于领道科技开始为丸美打造化妆品电商平台,领道科技的网络伙伴均与丸美建立了较强的网络联结,形成内聚的网络结构。
内聚式网络聚焦多个主体与同一个主体间的强关系[6,14],因而易于诱发非对称依赖结构,表现为创业企业对强势第三方主体的依赖。从网络理论来看,当多主体均与同一个主体存在联结关系,且表现为强关系时,该共同主体将居于权力中心位置,这并非表现为网络结构的中心,而是权力优势的中心。这意味着,该主体能够获取相对于其他主体更多的信息资源,且控制着其他主体的资源渠道。因此,内聚式网络中强势的第三方主体拥有相对于其他主体的依赖净优势,即其他主体更依赖于强势第三方[26]。在本研究案例中,丸美即扮演了强势第三方的角色,作为创业企业的领道科技对丸美的非对称依赖较强,主要表现为领道科技销售的产品一大部分是丸美交由其代理的产品,以“春纪”品牌为主;同时,对于丸美品牌经由电商渠道销售的模式,丸美也提出了各方面的要求,这使得领道科技无论在产品还是销售各方面都对丸美形成依赖。
当创业企业形成对强势第三方主体的非对称依赖时,一方面,该强势主体占据网络结构中权力优势的中心,拥有相对其他主体更多的信息资源,创业企业更倾向于借助与该主体的强关系获取其高质量的信息与知识资源[39];另一方面,在非对称依赖的情景下,网络主体间不太可能实现互惠的交换关系,并且信任程度不高。因此,对强势主体的单向依赖也促使创业企业利用高质量知识资源并将其内部化于企业之中,以此建构具有企业专用性的知识组合,来防备对该主体的过度依赖[40]。这种通过利用而展开的实验式学习,不断对强势主体的高质量知识在创业企业的内部化过程进行试错,有利于提升创业企业知识组合的专用性[41]。与以“整合”为手段的实验式学习侧重新知识组合的打造不同,通过“利用”进行实验式学习,侧重于将学习对象的隐性知识内部化于创业企业中,利用这些隐性知识培养创业企业具有企业专用性的知识构成[6],案例证据如表3所示。这意味着,前者侧重对网络内不同伙伴知识排列组合的“新形式”,而后者侧重通过对网络内知识的消化吸收培养知识组合的“专用性”。如在案例中,领道科技将丸美关于产品研发、技术特色、销售推广等方面的知识引入企业,在消化、吸收复杂知识基础上利用这些知识展开对自主产品的培养,不断试错并凝练自主产品的各方面知识,最终形成诗轩品牌,打造了具有企业专用性的知识结构。由此,提出如下命题。
表3 内聚式网络与实验式学习关系的案例证据
width=686,height=252,dpi=110
命题2 内聚式网络中经由非对称依赖(净劣势)的形成,使得创业企业更倾向于采用以“利用”为手段的实验式学习
(三)变革期:桥梁式网络与获得式学习
在创业企业成长过程中,由于强势第三方主体的退出,使得创业企业进入变革期。尽管这一现象由于本案例的选择而具有特殊性,但随着网络依赖结构的发展,变革的产生也存在一定的必然性。理由在于,尽管创业企业需要借助强势第三方的高质量知识资源展开学习以谋求成长,但其不会容忍非对称依赖的长期存在,这不仅会降低创业企业的议价能力,也使其丧失了培养自身知识与能力的机会[36]。因此,创业企业会通过联结更多的主体或接入更大范围的网络,减弱对强势主体的非对称依赖,从而带动企业通过调整网络结构进行变革[26]。联结更多的主体或接入更大的网络,意味着创业企业着力打造桥梁式网络,意指创业企业通过与拥有众多网络联结伙伴的主体建立联结,从而接入新的网络,而这一主体扮演着“桥梁”的作用[13]。在本研究案例中,领道科技与拥有多级代理商的渠道微商(被公司称为“领袖”)建立联结,而不是与每一个代理商建立直接联结。通过联结关键代理商,领道科技能够以更低的治理成本,管理更大范围的网络,并获取更为丰富的知识资源。
桥梁式网络是网络之间经由关键节点而联结在一起的构造[13],其易于诱发创业企业与关键节点企业间的高联合依赖。不同于封闭式网络基于社会关系构成的强联结网络以及内聚式网络聚焦强势第三方主体的构造,创业企业所构建的桥梁式网络借助“桥梁”节点伙伴,以较少的网络联结接入更大范围的网络和更多的伙伴[14,42]。因此,桥梁节点是创业企业拓展网络边界,布局网络结构的关键。从这个意义上说,创业企业对桥梁节点的依赖程度较高,主要源于后者是创业企业构建更为丰富的知识资源渠道的关键通路。而桥梁节点对创业企业的依赖程度也较高,原因在于:尽管从网络结构来看,桥梁节点占据了结构洞位置(创业企业与桥梁节点的其他伙伴并没有直接联结),但它是创业企业出于战略布局的考虑而发展的合作伙伴,并非基于其自身对结构洞控制优势的追求而联结创业企业。因此,桥梁节点企业在战略上依附于创业企业,因而形成对创业企业的依赖。本研究案例显示,领袖微商在领道科技的创业网络中居于结构洞的桥梁节点位置,其发展出的多级代理商为领道科技带来丰富的客户知识与资源。在这一桥梁式网络中,领袖微商是那些购买领道科技产品达到较高数额的大规模渠道商,他们被领道科技发展为“领袖”从而帮助其管理微商体系。因此,领道科技与领袖微商间因战略布局与产品资源分享,形成较高程度的联合依赖。
桥梁式网络经由高联合依赖,促进创业企业开展以“转移”为手段的获得式学习。所谓获得式学习,是指企业经由与合作伙伴的知识资源交易,获得外部新知识[6,23],案例证据如表4所示。相较前述侧重整合与利用,表现出对知识再加工的实验式学习,获得式学习表现为直接从伙伴手中获得先期已存在的知识资源。桥梁式网络之所以促进创业企业开展以“转移”为手段的获得式学习,主要是因为当桥梁式网络中创业企业与桥梁节点表现出高联合依赖时,依赖属性驱动桥梁节点为与创业企业的关系专用性进行投资,其更具有向创业企业转移其网络知识资源的动机[26]。同时,不同于封闭式网络意味着冗余或重复的信息。在桥梁式网络中,经由桥梁节点,创业企业能够从不同的网络、不同的伙伴手中获得非重复信息,从而收获丰富而多样的知识资源。多样化的知识资源有助于拓展学习机会[14],高联合依赖则促进对多样化知识的转移和吸收,能够显著提升企业的获得式学习效果。例如,在本研究案例中,领道科技与领袖微商间的高联合依赖,促进微商为保持与领道科技的关系进行战略投入。由此,领道科技促进领袖微商关于多级代理商以及大规模客户信息与客户知识的转移,使其自身能够基于不断涌现的客户新知识展开获得式学习。由此,提出如下命题。
表4 桥梁式网络与实验式学习关系的案例证据
width=686,height=252,dpi=110
命题3 桥梁式网络中经由高联合依赖的形成,使得创业企业更倾向于采用以“转移”为手段的获得式学习
(四)发展期:生态式网络与获得式学习
克服了变革期带来的不确定性,创业企业逐步走向发展期,其创业网络在经历了封闭、内聚的网络向桥梁式网络转变后,发展为具有开放性特征的生态式网络。所谓生态式网络,是指以生态系统形式呈现的创业网络[31]。Adner(2017)[31]关于商业生态系统的理论研究指出,商业生态系统具有网络特征,而已有从结构视角对商业生态系统的解析大多主张网络理论可用于解释商业生态系统的构成与内容。从其构成内容来看,生态式网络以向顾客传递的价值主张为核心,创业企业据此匹配能够支撑价值主张的行动,进而筛选能够执行这些行动的行动者[43]。之所以在发展期创业网络演变至生态式网络,主要原因在于创业企业对网络位势的打造。创业企业意欲通过生态式网络的建构,成为生态系统中的领导企业,通过培养系统中参与者之间的相互依赖,使其依附于生态系统且形成网络粘性,从而塑造相对于参与者的高权力。在本研究案例中,领道科技确立了“打造聚焦自主美妆品牌的移动电商平台”的价值主张。基于此,形成了包含产品自主研发、基于移动互联网的销售两条行动主线用以支撑该价值主张,并匹配了研发伙伴、生产厂商、销售代理等一系列参与者,围绕核心价值主张形成生态式网络。
生态式网络中,创业企业从两个方面建构其依赖结构,一方面,着力推动系统中不同参与者之间的相互依赖[31,43],另一方面,通过参与者间的相互依赖增强对参与者的锁定效果,从而形成相对于参与者的高非对称依赖,获得依赖净优势[30]。与前三个阶段创业企业关注与其他网络伙伴之间的依赖关系不同,生态式网络中创业企业聚焦对伙伴间相互依赖的激发与利用。更进一步,由于不同伙伴作为生态系统的参与者是基于对系统价值主张的共识接入生态系统,其行动与作为系统领导者的创业企业形成匹配,且参与者经由行动与其他参与者的联结是以创业企业为媒介的[31]。因此,参与者间的相互依赖无法跳脱创业企业的媒介作用而存在,这使得其依赖结构依附于创业企业的生态系统网络。基于此,创业企业形成相对于其他参与者的依赖优势,导致较高的非对称依赖。例如,本研究案例显示,在领道科技所打造的化妆品移动电商生态系统中,渠道微商与顾客作为不同的参与者之间就形成了紧密的相互依赖关系,表现为一方面,顾客从渠道微商那里获得产品,以及后续的美容服务;另一方面,有意愿参与产品经营的顾客可与渠道微商以众筹的方式入股线下体验店,共同经营产品与服务体验。但二者的依赖关系仍围绕在领道科技周围,因为从品牌到产品再到技术培训都由领道科技提供。
生态式网络经由高非对称依赖,促进创业企业开展以“共享”为手段的获得式学习。这主要是因为生态式网络意图打造以创业企业为核心的网络,形成相对于参与者的非对称依赖,获得的是一种净依赖优势。这种净依赖优势一方面有助于创业企业成为网络的中心,获得相对于其他参与者的权力位势,这也就意味着将获得更为丰富的信息资源;另一方面,这种净依赖优势是为了匹配向顾客传递的价值主张,培养依附于生态系统的参与者之间的相互依赖获得的,参与主体与创业企业之间是共生和互补的特性,基于这种特性,会促进主体间的知识传递以双向共享的方式实现,案例证据如表5所示。进一步地,这种共享的获得式学习通过两条路径而实现。一是创业企业将复杂知识共享给其意欲激发相互依赖关系的参与者之间,这有利于塑造后者稳固的依赖结构。如案例资料显示,领道科技设计了针对渠道微商的培训课程,指导微商如何吸引与锁定顾客,而微商也会反馈顾客的反应,以促使领道科技改进培训知识结构。二是由于参与者对创业企业形成较高的依赖,因而创业企业具有较高的网络位势[26],使得来自参与者的知识会因创业企业的高权力而被吸收甚至调用,促进创业企业获得系统中的新知识。如案例资料显示,领道科技在利用移动电商销售化妆品之外,增加了线下体验店渠道,参与者是众筹的渠道微商与终端顾客。由于领道科技对体验店进行品牌授权,享有对体验店经营范围、方式等多方面的控制权,而体验店需要实时提供关于经营状况、服务运营、顾客反馈等方面的知识与信息。由此,提出如下命题。
表5 生态式网络与获得式学习关系的案例证据
width=686,height=310,dpi=110
命题4 生态式网络中经由非对称依赖(净优势)的形成,使得创业企业更倾向于采用以“共享”为手段的获得式学习。
五、研究结论与启示
在前述案例分析与理论建构基础上,本文形成了创业企业“创业网络结构—创业学习”的理论模型,如图2所示。概括起来,创业网络表现为封闭、内聚、桥梁、生态的不同网络结构,经由网络中联合依赖与非对称依赖关系的不同表现,影响着创业企业在实验式学习与获得式学习方式中的选择。与已有研究相结合展开讨论,这一发现具有重要的理论启示。
width=693,height=346,dpi=110
图2 创业网络结构影响创业学习的过程
资料来源:笔者绘制。
首先,本研究发现,创业企业表现为实验式学习与获得式学习的方式选择具有过程动态性,其与创业企业成长过程相伴相随。以知识为基础的理论聚焦企业创造新知识资源和利用现有知识资源的能力,而围绕创业学习的研究主张,创业企业面临着新进入缺陷,他们往往在知识资源上掌握不足,因而需要平衡具有探索特征的新知识创造与具有开发特征的旧知识利用,而不应有所偏废。本文基于Zahra等(1999)[23]对实验式学习与获得式学习的理论划分,发现这两种创业学习方式在创业企业成长过程中具有动态演化特征,即当创业企业在初期成长阶段面对重复性信息时,其更希望通过实验式学习整合、利用以创造知识的新组合;而当创业企业在变革发展阶段面对多样性信息时,其更倾向于通过获得式学习吸收外部新知识。这一结论在Zahra等(1999)[23]关于创业学习的类型化研究基础上,一方面,拓展了创业学习的细化类型,建构了实验式学习与获得式学习的细化手段,另一方面,探讨了不同学习方式的时间过程特性,揭示了创业企业成长过程中创业学习方式转换的一般规律。
其次,本研究发现创业企业创业网络表现出不同的结构特征,使其创业学习方式的选择形成差异。创业网络作为知识源的关键渠道会对创业学习的方式产生影响,这也是促进创业企业最大化其知识资源基础的关键要素。创业网络在结构上表现出以强联结为内容的封闭式网络、以强势第三方为核心的内聚式网络、蕴含结构洞的桥梁式网络以及以开放为特征的生态式网络时,创业企业会在实验式学习与获得式学习上做出不同的决策与行动。这一结论挖掘出创业网络在创业学习方式选择与行动实施上的重要作用,揭示出创业网络经由结构特征影响知识资源供给,从而作用于创业学习方式。这一结论与Kreiser(2011)[6]所提出的理论框架相契合,该研究探讨了创业网络结构在创业导向影响创业学习方式的关系中的调节作用。然而,该研究一方面聚焦网络的边界约束作用,另一方面研究止步于理论框架的提炼。本研究基于案例分析建构的关于创业网络结构影响创业学习方式的过程规律,弥补了Kreiser(2011)[6]缺乏实证资料的研究局限,拓展了其聚焦创业网络结构的边界作用而非直接因果关系的研究结论。
最后,本研究援引资源依赖理论解释了创业网络影响创业学习的内在机理,发现创业网络经由不同类型的依赖结构作用于创业学习方式。创业网络以联结为构成内容的结构特征有助于描绘网络中所蕴含的知识资源,如强联结、内聚的结构意味着重复性信息,而弱联结、结构洞则能够产生多样性知识。然而,决定知识资源流动及其流向的是创业网络主体在网络中的权力,这源于网络的依赖结构,如网络主体间的联合依赖有助于促进主体间知识资源的双向流动,而当创业企业塑造了相对于其他网络伙伴的非对称依赖时,其更能够调动网络中的知识资源。这一结论丰富了资源依赖理论的解释范围,在已有研究基于资源依赖理论分析资源组合建构[11]、竞合互动博弈[26]等问题基础上,本研究将其拓展至经由知识资源流动揭示创业学习的过程机理,深化了资源依赖理论在创业网络与创业学习研究中的理论适用性。
通过本文的研究可以获得如下启示:第一,创业网络的结构对创业企业利用网络中的资源有着重大影响。创业企业应当积极建构并利用创业网络,通过判断调整与其他网络参与者之间的依赖关系来塑造创业企业在网络中的位势(如形成高联合依赖以及净优势的非对称依赖),形成对知识资源的掌控与调配,更有效的发挥创业网络的效应。第二,要做好创业学习方式与创业网络结构的匹配,随着网络的变化以及企业的成长对学习方式进行调整,明确知识资源获取的来源与途径,如在封闭式网络中,采用整合为主的实验式学习,而在桥梁式网络中采用转移为主的获得式学习,合理匹配网络结构和学习方式,才能有效促进网络知识向创业企业知识的转变,提高学习的效率与效果。
参考文献
[1]SHANE S,VENKATARAMAN S. The promise of entrepreneurship as a field of research [J]. 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2000,25(1):217-226.
[2]SHEPHERD D A. Party on! A call for entrepreneurship research that is more interactive, activity based, cognitively hot, compassionate, and prosocial [J]. Journal of Business Venturing,2015,30(4):489-507.
[3]ALVAREZA S A, BUSENITZ L W. The entrepreneurship of resource-based theory [J]. Journal of Management,2001,27(6):755-775.
[4]HOLCOMB T R, IRELAND D R, HOLMES JR R M, et al. Architecture of entrepreneurial learning:exploring the link among heuristics, knowledge, and action [J]. Entrepreneurship Theory and Practice,2009,31(1):167-192.
[5]JACK S, MOULT S, ANDERSON A R. An entrepreneurial network evolving:patterns of change [J]. International Small Business Journal,2010,28(4):315-337.
[6]KREISER P M. Entrepreneurial orientation and organizational learning: the impact of network range and network closure [J]. Entrepreneurship:Theory and Practice,2011,35(5):1025-1050.
[7]单标安,蔡莉,陈彪,等. 中国情境下创业网络对创业学习的影响研究[J].科学学研究, 2015,33(6):899-906+914.
[8]CANTINO V, DEVALLE A, CORTESE D, et al. Place-based network organizations and embedded entrepreneurial learning:emerging paths to sustainability [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ntrepreneurial Behavior and Research,2017,23(3):504-523.
[9]POLITIS D. The process of entrepreneurial learning:a conceptual framework[J]. Entrepreneurship Theory and Practice,2005,29(4):399-424.
[10]JACK S, DODD S D, ANDERSON A R. Change and the development of entrepreneurial networks over time:a processual perspective [J]. Entrepreneurship & Regional Development,2008,20(2):125-159.
[11]韩炜,杨俊,陈逢文,等. 创业企业如何构建联结组合提升绩效?——基于“结构—资源”互动过程的案例研究[J].管理世界,2017(10):130-149+188.
[12]HOANG H, ANTONCIC B. Network-based research in entrepreneurship:a critical review [J]. Journal of Business Venturing,2003,18(2):165-187.
[13]BURT R S. Structural holes:the social structure of competition [M]. Cambridge MA:Harvard Business School Press,1992.
[14]REAGANS R, MCEVILY B. Network structure and knowledge transfer: the effects of cohesion and range [J]. Administrative Science Quarterly,2003,48(2):240-267.
[15]POLITIS D. Does prior start-up experience matter for entrepreneurs′ learning? A comparison between novice and habitual entrepreneurs [J]. Journal of Small Business and Enterprise Development,2008,15(3):472-489.
[16]COPE J. Entrepreneurial learning from failure:an interpretative phenomenological analysis [J]. Journal of Business Venturing,2011,26(6):604-623.
[17]张默,任声策. 创业者如何从事件中塑造创业能力?——基于事件系统理论的连续创业案例研究[J]. 管理世界,2018,34(11):134-149+196.
[18]徐菊,陈德棉. 非连续事件对创业学习的作用机制研究[J]. 科学学研究, 2020,38(7):1260-1267.
[19]郝喜玲,涂玉琦,陈雪,等. 痛定思痛?情绪成本对创业失败学习影响——反事实思维的调节作用[J]. 研究与发展管理,2019,31(4):27-39.
[20]BOSMA N, HESSELS J, SCHUTJENS V, et al. Entrepreneurship and role models [J]. Journal of Economic Psychology,2012, 33(2):410-424.
[21]ZOZIMO R, JACK S, HAMILTON E. Entrepreneurial learning from observing role models [J]. Entrepreneurship and Regional Development,2017,29(9-10):889-911.
[22]WANG C L, CHUGH H. Entrepreneurial learning:past research and future challenges [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Management Reviews,2014,16(1):24-61.
[23]ZAHRA S A, NIELSEN A P, BOGNER W C. Corporate entrepreneurship, knowledge, and competence development[J]. Entrepreneurship Theory and Practice,2017,23(3):169-189.
[24]HILLMAN A J, WITHERS M C, COLLINS B J. Resource dependence theory:a review [J]. Journal of Management,2009,35(6):1404-1427.
[25]EMERSON R M. Power-dependence relations [J]. 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1962,27(1):31-41.
[26]CASCIARO T, PISKORSKI M J. Power imbalance, mutual dependence, and constraint absorption:a closer look at resource dependence theory [J]. Administrative Science Quarterly,2005,50(2):167-199.
[27]HESSELS J, TERJESEN S. Resource dependency and institutional theory perspectives on direct and indirect export choices [J]. Small Business Economics,2010,34(2):203-220.
[28]ALI A, ALI A, FARHAN M M. Organizational learning, social ties, and environmental strategies: a resource dependence perspective [J]. Academy of Management Annual Meeting Proceedings, 2020,2020(1):18680.
[29]YIN R K. Case study research:design and method [M].London:Sage Publications,2002.
[30]EISENHARDT K M. Building theories from case study research [J]. 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1989,14(4):532-550.
[31]ADNER R. Ecosystem as structure:an actionable construct for strategy [J]. Journal of Management,2017,43(1):39-58.
[32]EBBERS J J. Networking behavior and contracting relationships among entrepreneurs in business incubators [J]. Entrepreneurship:Theory and Practice,2013,38(5):1159-1181.
[33]SANTOS F M, EISENHARDT K M. Constructing markets and shaping boundaries:entrepreneurial power in nascent fields [J]. 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2009,52(4):643-671.
[34]JACK S L. The role, use and activation of strong and weak network ties:a qualitative analysis [J]. Journal of Management Studies,2005,42(6):1233-1259.
[35]UZZI B. Social structure and competition in interfirm networks:the paradox of embeddedness [J]. Administrative Science Quarterly,1997,42(1):35-67.
[36]GARGIULO M, BENASSI M. Trapped in your own net? Network cohesion, structural holes, and the adaptation of social capital [J]. Organization Science,2000,11(2):183-196.
[37]INKPEN A C,TSANG E W K. Reflections on the 2015 decade award social capital, networks, and knowledge transfer [J]. 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2016,41(4):573-588.
[38]TORTORIELLO M, REAGANS R, MCEVILY B. Bridging the knowledge gap:the influence of strong ties, network cohesion, and network range on the transfer of knowledge between organizational units [J]. Organization Science,2012,23(4):1024-1039.
[39]PARTANEN J, CHETTY S K, RAJALA A. Innovation types and network relationships[J]. Entrepreneurship:Theory and Practice,2014,38(5):1027-1055.
[40]DAVIS G F, COBB J A. Resource dependence theory:past and future [J]. Research in the Sociology of Organizations,2010,28(1):21-42.
[41]YANG Y, NARAYANAN V K, ZAHRA S. Developing the selection and valuation capabilities through learning:the case of corporate venture capital [J]. Journal of Business Venturing,2009,24(3):261-273.
[42]BURT R S. Structural holes and good ideas [J]. 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2004,110(2):349-399.
[43]ADNER R, KAPOOR R. Innovation ecosystems and the pace of substitution:re-examining technology s-curves [J]. 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2016,37(4):625-648.
How the Entrepreneurial Network Structure Dynamically Affects Entrepreneurial Learning: A Case Study 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Resource Dependence
FU Yan-yu1, HAN Wei2, PENG Jing2
(1.School of Business, Tianjin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Tianjin 300222, China;2.School of Business, Southwest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 Law, Chongqing 401120, China)
Abstract:Under the condition of resource constraints, the entrepreneurial network, which plays as "knowledge source", is a suitable choice for entrepreneurial enterprises to conduct entrepreneurial learning. Existing studies mostly focus on exploring the direct influence of entrepreneurial network structure on entrepreneurial learning, but empirical tests focusing on direct causality among variables have failed to reveal how entrepreneurial network structure induces the dynamic process of entrepreneurial learning. 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dependence asymmetric and joint dependence of resource dependence theory, this paper constructs the process mechanism of "entrepreneurial network-resources-entrepreneurial learning". Based on an exploratory single case study, it is found that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entrepreneurial enterprises, entrepreneurial networks have evolved from a closed and cohesive network to a bridged and ecological network. In this process, changes in the structure of dependence between network entities affect the dynamic transformation of entrepreneurial enterprises in experimental learning and acquisitive learning methods.
Key words:entrepreneurial network structure; entrepreneurial learning; resource dependence theory
中图分类号:F27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1007(2021)09-0061-17
收稿日期:2021-02-21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72032007);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71972159)。
作者简介:付龑钰,女,天津财经大学商学院博士生,主要从事创业网络研究;韩炜,女,西南政法大学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创业网络研究;彭靖,女,西南财经政法大学商学院硕士生,主要从事创业学习研究。
责任编辑 王丽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