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切需要变革现有的劳动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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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切需要变革现有的劳动方式
郭剑仁

如果把近20 年来全球暴发的大型流行病与半个世纪以来臭氧层空洞、海洋污染、大气污染、土壤污染与退化、生物多样性急剧减少和全球气候急剧变化等频发的生态事件联系在一起，纳入当前人类与自然界的关系、国际社会生态治理进程、中国生态文明建设中，加以整体系统考察，可以得到怎样的启示？

其实，1575 名全世界杰出科学家在1992年联合发布的《世界科学家对人类的警告》已经给出了回答——“人类和自然界都在走向崩溃。人类活动无情地导致和不可恢复性地损坏了环境和重要资源。……如果要想避免我们目前的活动可能招致的崩溃，我们必须从根本上做出改变”。[1](p.73)2017 年，1.5 万多名科学家联合发布的《世界科学家对人类的警告：第二次通知》，再次肯定了这些判断。这些科学家指出，25 年来，国际社会和一些国家治理全球和地区生态环境问题的巨大努力取得了局部成功，然而全球生态环境状况及其与人类社会的关系仍在恶化。鉴于这些判断，此次新型冠状病毒引爆的疫情是否是这种恶化趋势的一个新注解？还会有下一次吗？为了避免人类和自然界发生剧变甚至崩溃，人们从根本上做出改变了吗？人类与自然界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根本机制到底是什么？人类应该怎样与自然相处？

变革现有劳动方式——这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关于劳动的理论和思想为人们回答上述问题提供的科学答案和深刻洞见。“劳动创造了人本身”，这是恩格斯的著名论断。在《劳动在从猿到人转变过程中的作用》中，恩格斯指出，语言在劳动中并和劳动一起产生出来，劳动和语言又促成人脑的形成以及人的意识的诞生，“劳动是整个人类生活的第一个基本条件，而且达到这样的程度，以致我们在某种意义上不得不说：劳动创造了人本身”。[2](p.550)恩格斯关于劳动在人类发展进程中作用的思想，得到20世纪生态学家、进化论学者古尔德的高度赞赏，古尔德认为恩格斯的这方面思想代表了19世纪的最高思想水平。

马克思的劳动概念揭示了人与自然关系的根本秘密，展现了他对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科学认识。“撇开各种特定的社会形式”，马克思把劳动定义为“人以自身的活动来中介、调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过程”。[3](pp.207-208)进而，马克思指出“劳动过程”是“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一般条件，是人类生活的永恒的自然条件，……它不以人类生活的任何形式为转移，……它是人类生活的一切社会形式所共有的”。[3](p.215)

结合与劳动相关的其他论述，马克思的劳动观蕴涵如下四个命题。

第一，人和自然之间的关系通过劳动产生、展开。劳动是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得以发生、发展的枢纽。第二，人和自然之间的关系是辩证、发展的。劳动者在改造自然物质的形式并最终占有自然物质时，也改变着劳动者自身的身体和自然属性。以劳动为纽带，劳动者及其所处的社会和自然界在特定劳动过程中都得到改造，获得新形式、形成新形态、进入新阶段。与之相应，人与自然的关系本身也随之变化，形成新模式。第三，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受到自然规律的制约。劳动首先是促成物质发生变换的过程，这种物质变换过程只遵循自然规律。人们运用技术、科学和工具等，可以对物质变换过程做出精确测量和规划，人们可以利用各层次的自然规律，却不能违背自然规律，否则将遭受自然规律“惩罚”。第四，人和自然之间的关系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统一于劳动。人与自然的关系和人与人的关系是同一劳动过程的两个方面。马克思的劳动概念不只是揭示人与自然之间一般关系的钥匙，更是揭示近代资本主义经济秘密和阶级关系的核心范畴。

马克思、恩格斯科学判定了劳动在人类物种产生、演化进程中的根本作用，以及在人与自然关系中的基础作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同时要求人们认识到劳动总是具体、历史的。换句话说，劳动总是某一个历史时期和某种社会条件下具有特定技能的劳动者、特定功能的劳动资料和特定属性的劳动对象以及由它们组合起来的一系列特定的活动过程，这体现为特定的“劳动的内容及其方式和方法”，[3](p.208)劳动方式即特定劳动过程的抽象，是它的具体形式。劳动过程和劳动形式都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总是按照某些自然规律和社会规律变化着的。包括新型冠状病毒疫情在内的大型流行病的暴发都有其对应的特定的劳动过程和劳动方式。具体地说，近三四个世纪以来，人类的生物形态和生理特性、全球或特定地区的自然生态环境特征和状况，与当前历史阶段的劳动内容和劳动方式密切关联，共同构成了以人类当前劳动方式为序参量的社会—自然共同体，这是三四个世纪以前地球生物圈中没有的。因此，综合地看，为了避免“人类和自然界都……走向崩溃”，变革现有社会—自然共同体中的序参量即现有劳动方式是根本解决之道。

现有劳动方式肇始于西方17、18世纪的工业革命，影响现有劳动方式的主要因素有三个，它们塑造了现有劳动方式的特征，极大改变了自然界和人本身，也是变革现有劳动方式的切入点。

第一，现代工业技术。现代技术迅速、深度地改造和创造出了新的物质形态，如钢铁、塑料、药品和电子商品等，种类和数量非常巨大。结果正如美国生态学家康芒纳所说，“对环境具有急剧影响的生产技术已经代替了那些毁灭性较小的技术。环境危机是这个逆生态模式不断增长的不可避免的结果”。[4](p.140)蕾切尔·卡逊在1960年代则深深担忧现代技术对人的影响，“我们应该把我们研究工作的焦点先放在人体的个别细胞上，再放在细胞内部的细微结构上，最后再放在这些机构内部的基础反应上——只有当我们这样做的时候，我们才能够领悟到偶然将外部化学物质引入我们体内环境所带来的严重长远影响”。[5](p.173)

第二，现代经济制度。近三四个世纪以来，资本主义私有制是现代经济制度的主导。为了获取尽可能多的利润，在现代科学技术的帮助下，自然界的一切都被售卖。自然界的物质能量进入资本流通和商品流通得越多，资本增殖就越快，自然界也就被干扰或破坏得越多，自然与人的冲突就越激烈。

第三，近代科学基础上的自然观。无疑，近代的科学、自然观为人们实现眼前利益和近期利益提供了较充分的科学依据，近代科学、自然观合理的一面得到了充分利用，然而，现在是彻底揭示其局限和不足的时候了。

现有劳动方式不是现代工业技术、现代经济制度和近代自然观的简单相加，而是在既有历史基础上，每个时代的阶层、群体和个体按照他们的意志和愿望逐步创造出来的，现有劳动方式有其自身漫长的历史和极端复杂的结构。现有劳动方式对自然界和人类自身的影响当然也不是上述影响的总和。分析现有劳动方式的主要因素及其对自然和人自身的影响，只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如何变革现有劳动方式，这是一个开放的、面向未来的问题。扬弃现有劳动方式，建构合乎自然规律和满足每个人愿望及实现其意志的新型劳动方式，是一项极其复杂的社会工程，是关乎人类存亡的事业。在新的劳动方式下，人类社会将拥有新形态，人类个体将拥有新的存在方式、生活方式，自然界也将呈现出新面貌。

[参考文选]

[1]J.B.Foster.the Vulnerable Planet[M].New York City：Monthly Review Press，1999.

[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4][美]巴里·康芒纳.封闭的循环[M].侯文蕙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

[5][美]蕾切尔·卡逊.寂静的春天[M].李长生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

作者：郭剑仁，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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