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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色小镇的功能聚合与战略选择*
——基于浙江的考察
易开刚 厉飞芹
[提 要] 作为“产城人文”融合共生的新型空间组织,功能聚合对特色小镇的内涵式发展至关重要。本文首先对特色小镇的功能聚合进行了属性分析,指出产业、文化、旅游、社区这四大功能之间的“目标一致性”和“内在关联性”直接影响了特色小镇的功能聚合度。面对特色小镇“功能不聚”“聚而不合”的现实困境,本文在成因分析基础上,结合浙江省的实践经验,构建了以“正向聚合+有机聚合”为核心的内在机理,并从“主业聚焦、空间优化、价值提升、人才引领”四个方面思考了提升特色小镇功能“聚合力”的战略路径。
[关键词] 特色小镇;功能聚合;正向聚合;有机聚合;战略选择
一、引言
培育发展特色小镇是新常态下我国区域经济转型升级和创新发展的战略举措,也是新型城镇化发展的重要路径选择(黄静晗和路宁,2018)。2016年,住房城乡建设部、国家发展改革委员会、财政部联合发布《关于开展特色小镇培育工作的通知》,明确指出到2020年,全国将培育1 000个左右各具特色、富有活力的特色小镇,由此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特色小镇的建设热潮。继2017年7月住建部公布全国第二批特色小镇名单后,我国已有403个国家级特色小镇。本文以“特色小镇”为主题在中国知网数据库(CNKI)中共计检索到9 321条相关论文信息,其中近三年论文发表量占比94%,2017年达到阶段峰值4 777篇。[注]统计数据时间区间为2016年1月1日—2018年8月13日。由此可见,近些年来,无论是社会实践层面还是理论研究层面,特色小镇都是备受公众关注的热词,而特色小镇的“功能聚合”问题更是各界讨论的焦点。
作为“产城人文”融合共生的新型空间组织,产业、文化、旅游、社区四大功能的聚合程度成为衡量特色小镇建设成效的关键指标。由中国特色小(城)镇指数研究课题组编制的《中国特色小(城)镇2018年发展指数报告》,从特色产业引领、人居功能聚合、文旅元素魅力三个维度用量化的指数形式直观反映了全国特色小镇“四位一体”融合发展的状况。而作为特色小镇发端的浙江省在其颁布的《特色小镇评定规范》中也将功能“聚而合”作为首要考核指标,并将此项赋值200分,占考核总分的20%。可见,功能聚合是特色小镇建设的应有之义,聚什么?怎么聚?如何避免“功能聚合”这一初衷流于口号与形式?如何破解小镇实际建设中功能“聚而不合”的尴尬困境?上述问题的剖析与解答对特色小镇的内涵式发展至关重要,创新提升功能“聚合力”的战略路径也是当前特色小镇建设过程中必须直面的现实问题。
二、特色小镇功能聚合的文献评述与理论建构
“特色小镇”的概念于2014年在杭州云栖小镇被首次提及,此后参照浙江省的实践经验,有关特色小镇内涵与定义的学术研究日趋丰富。综观文献,特色小镇的概念主要可以从三个层次进行解读:从产业维度看,特色小镇以某一特色产业为依托;从功能维度看,特色小镇兼具产业、文化、旅游、社区四大功能;从空间维度看,特色小镇是一种创新空间组织形式(盛世豪和张伟明,2016)。据此,特色小镇可以理解为以特色产业为核心,融合多功能,聚合多要素,具有明确产业定位、文化内涵、旅游业态和一定社区功能的创新创业发展平台(李强,2016)。特色小镇的关键词“特”不仅体现在形态特色、产业特色、地域特色,还“特”在四大功能的聚合(王小章,2016)。事实上,功能聚合是有机化学领域的术语,相关概念包括功能聚合物、聚合作用、聚合反应等(晏欣和余红伟,2013)。聚合泛指将分散的要素聚集到一起,随后常被引申为信息科学中的聚合技术。在信息科学领域,功能聚合强调一个模块内的各组成部分为执行同一个功能而存在(苏选良,2003)。这与特色小镇四大功能有机聚合的目标具有内在一致性。结合现有文献,本文对特色小镇的功能聚合进行了属性、目标和路径上的“三重”解构,以此奠定本文的理论基础。
特色小镇功能聚合的属性维研究:“功能聚合”是特色小镇有别于工业园区、产业园区、经济开发区等产业组织形式的本质特性。特色小镇不是行政区划单元上的“镇”,也不同于产业园区的“区”。它是一个重要的功能平台,是一种全新的产业—文化—空间组织方式(冯云廷,2017)。从经济学角度看,现代化进程的推进依赖于“工业化”和“城镇化”两条发展路径。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工业化进程高速推进,产业组织形式经历了从相对分散的工业区(20世纪80年代)到生产要素相对集聚的工业园区(20世纪90年代),再到技术要素集聚的科技园区(21世纪初)的不断演变(钱书法和卓岩,2003)。上述产业组织形式充分发挥了要素集聚后的规模效应,推动了工业产值的快速增长,但这些园区均是以生产功能为主的单一功能体,产城融合度低、服务配套不完善、宜居性较差(高吉成,2016)。特色小镇则聚焦于“产城一体”,在产业功能基础上强调文化功能、旅游功能、社区功能的深度嵌入,强调生产、生活、生态的“三生融合”,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上述产业组织形式造成的产业和城市相对隔离的鸿沟。从这一层面上看,特色小镇是有机糅合“工业化”和“城镇化”这两条主线后产业组织形式的人本化进阶,是有别于园区(生产功能为主)、建制镇(生活功能为主)、旅游区(生态功能为主)等多功能聚合的综合功能体,是内含物理空间、经济空间、文化空间、社群空间的多维空间体(见图1)。
图1 特色小镇功能聚合的基本属性
特色小镇功能聚合的目标维研究:“功能聚合”是特色小镇建设的结果性输出,是衡量特色小镇建设成效的关键性指标。在信息科学范畴内,目标统一性是决定模块聚合程度的重要前提(汤丁萌等,2018)。本文认为,特色小镇的功能聚合是信息科学中聚合理论向新型城镇化建设领域的一种迁移。如果把特色小镇视为城镇系统中一个独立的模块,产业、文化、旅游、社区这四个组成部分紧密围绕着“产城一体”这一方向共同发力,在统一目标导向下,功能“聚而合”将成为特色小镇建设的结果性输出。这也意味着特色小镇将以“宜业、宜居、宜游、宜养、宜学”等多功能有机融合的“一站式目的地”形象呈现。
特色小镇功能聚合的路径维研究:“功能聚合”是特色小镇建设的基本抓手,是优化小镇生产函数、强化多重价值产出的重要实现方式。信息科学语境中,模块的聚合是指模块内各个组成部分之间的凝聚程度,组成部分之间的关联程度越高,模块的聚合度就越高。对特色小镇而言,四大功能既是相对独立的,又存在内在关联性,产业根植于文化,旅游服务于社区,产业、文化、旅游、社区这四大组成部分在交互中实现生产、生活、生态要素的集聚、重组与交融,进而推动不同功能间的叠加、衍化与平衡。特色小镇的功能应具有一定的集聚度及和谐度,结构合理,经济、社会和生态等各功能之间协调发展(吴一洲等,2016)。因此,“功能聚合”必须紧贴产业,“聚”是指小镇应有四大功能的聚集;“合”是指四大功能都紧贴产业定位融合发展,而不是简单相加,生搬硬拼。忽视或割裂功能之间的关联性,有悖特色小镇“产城一体”的建设初衷。
综上所述,本文认为,“功能聚合”对特色小镇而言具有多重内在含义:作为形容词,功能聚合是特色小镇的本质属性;作为名词,功能聚合是特色小镇的建设目标;作为动词,功能聚合又是特色小镇的实现路径。进一步剖析看,产业、文化、旅游和社区这四大功能之间的“目标一致性”和“内在关联性”直接影响了特色小镇的功能聚合度。
三、特色小镇功能聚合的现状与问题分析
(一)特色小镇功能聚合的现状分析
2017年7月,住建部发布《关于保持和彰显特色小镇特色若干问题的通知》,明确提出以下三点要求:尊重小镇现有格局、不盲目拆老街区(文化与社区功能);保持小镇宜居尺度、不盲目盖高楼(社区功能);传承小镇传统文化、不盲目搬袭外来文化(文化功能)。同年12月,国家发展改革委、国土资源部、环境保护部和住建部四部委联合发布的《关于规范推进特色小镇和特色小城镇建设的若干意见》中指出,特色小镇不搞区域平衡、产业平衡、数量要求和政绩考核,防止盲目发展、一哄而上;防止“千镇一面”和房地产化;防止政绩工程和形象工程;防止政府大包大揽和加剧债务风险。连续发布的指导意见突出反映了当下特色小镇建设热潮中的关键症结,也充分体现了政府层面对特色小镇功能聚合问题的关注。
本文遵循普遍性与代表性兼顾的原则,围绕特色小镇功能聚合的相关问题从全国层面和浙江省层面进行了词频分析。通过对第二批全国特色小镇专家组评审意见的关键词提取,本文发现23个关键词中有20个与功能聚合直接相关,词频占比94.11%。[注]20个直接相关关键词及出现频次:整治环境(103)、聚焦特色产业(77)、产镇融合(54)、特色产业培育(45)、产业链延伸(43)、生态环境保护(43)、彰显小镇特色(38)、基础设施(38)、历史文化保护(35)、带动作用(33)、避免房地产化(28)、保护传统文化(22)、产业做强(20)、产业结构升级(16)、区位协调(15)、可持续发展(11)、多元化发展(10)、避免过度城市化(7)、产业协调(7)、产业集聚(5)。3个非直接相关关键词:创新体制机制(17)、落实项目(14)、引入资本(10)。数据来源网址:https://f.qianzhan.com/tesexiaozhen/detail/170926-bcdd8108_2.html。其中,产业功能直接相关关键词达8个(聚焦特色产业、产镇融合、特色产业培育、产业链延伸、产业做强、产业结构升级、产业协调、产业集聚),在20个关键词中词频占比40.76%,充分显示出当前特色小镇对产业功能的偏重性。如图2所示,进一步归类分析发现,专家组对特色小镇的文化功能(在前10项中词频占比31.13%)、旅游功能(占比67.90%)和社区功能(占比53.70%)都非常关注。由此可见,特色小镇在建设过程中对上述四大功能的平衡与融合至关重要(见图2)。
图2 特色小镇功能聚合直接相关关键词词频分布(前10项)
说明:产业Industry,图中以I示意;文化Culture,以C1示意;旅游Tourism,以T示意;社区Community,以C2示意。
作为率先推进特色小镇建设工作的先行者和探路者,浙江省在小镇建设方面积累的经验与模式在全国范围内具有一定的代表意义。《中国特色小(城)镇2018年发展指数报告》筛选出了全国最美特色小镇50强名单,浙江省23个特色小镇榜上有名,占比46%,其中6个特色小镇位列前十,桐乡市毛衫时尚小镇排名第一。浙江省在取得亮眼成绩之余,建设过程中遇到的功能聚合问题同样具有共性参考价值。自2015年以来,浙江省已相继公布三批省级特色小镇创建名单共计108个,三次年度考核结果显示,特色小镇建设情况总体良好,梦想小镇、云栖小镇等7个小镇获得正式命名,三年考核总体优秀率为22.3%,合格和良好率为63.6%,警告和降格率为14.1%,部分小镇因为考核不合格直接遭到淘汰。[注]数据说明:考核年度为2015年、2016年和2017年三年;数据来自浙江省特色小镇考核结果的官方公布信息。进一步分析发现,功能聚合程度是上述“问题小镇”减分的关键指标所在。以首个被降格的特色小镇“宁波奉化滨海养生小镇”为例,该小镇拟打造为长三角首屈一指的复合型滨海旅游度假目的地,在缺乏产业基础上发展旅游功能,导致内生力不足,因投资主体撤出致使项目搁浅。2015年度,滨海养生小镇完成固定资产投资额为零,特色产业投资、税收收入、服务业营业收入、工业企业主营业务收入、旅游接待总人数、引进高中级职称人员等指标均未达标,考核结果不理想,成为首个被降格的特色小镇,第二次考核仍被警告,第三次考核后遭到淘汰。类似滨海养生小镇这样的“问题小镇”需正视在功能聚合指标上存在的严重失分困境。
(二)特色小镇功能聚合的问题分析
基于对特色小镇功能聚合的三重解读,结合浙江省“问题小镇”的深度剖析,本文认为,当前特色小镇功能聚合中面临的问题、难点主要表现为“功能不聚”与“聚而不合”。
问题一:功能不聚,“产业、文化、旅游、社区”四大功能出现某一项或某几项的缺失(功能缺位)。具体表现为:其一,产业功能缺失,特色小镇“空有其名”。特色小镇以产业为根基,特色产业是小镇发展的持续推动力。但目前不少小镇“有特色,无产业”,在建设中盲目求洋(洋名),缺乏发展后劲。例如温州平阳宠物小镇,主打“萌宠”文化牌,因其造型独特的“骨头”小镇会客厅一时间获得不少关注度,但小镇基础设施薄弱,项目发展进度缓慢,因“高投入低产出”的发展情况在考核中被降格。此外,杭州天子岭静脉小镇、天台山合和小镇等取名耳目一新,但在主导产业发展上仍缺乏后劲。其二,偏重产业功能,缺乏对文化、旅游、社区等其他功能的融合考虑,致使特色小镇成为工业园区、产业园区的简单复制。部分特色小镇过度关注经济指标,片面追求小镇的开发速度与规模,忽略了对文化资源的保护和历史文脉的延续(苏斯彬和张旭亮,2016),例如东阳木雕小镇就存在规模过大的问题。此外,部分特色小镇割裂了产业功能与社区功能,发展产业优先于营造社区,社区营造问题未进入小镇建设的议程(郁建兴等,2017)。
问题二:聚而不合,产业、文化、旅游、社区四大功能之间“貌合神离”,融合度低(功能错位)。部分特色小镇虽然按照四大功能要求展开建设工作,但功能之间关联度低,功能叠加不足。具体表现为:其一,“产业+”其他功能融合不足。例如产业功能与旅游功能割裂,缺乏与特色产业相关的旅游项目和产品的深度挖潜,未充分发挥旅游功能对小镇人气的集聚效应;产业功能与文化功能割裂,部分小镇对历史文化内核的挖掘与开发重视度不够,反而大力发展新兴产业,使得传统文化与现代产业难以融合(占献骁,2017);产业功能与社区功能割裂,小镇的社区生态未得到良好营造,缺乏休闲、教育、医疗等软件配套,对小镇发展亟须人才的吸引力较弱。例如浙江省2016年度省级特色小镇考核中,有5个小镇在非遗传承人、省级以上大师、国省千人才等高端人才考核指标上得分为零。人才缺失反之使得小镇其他功能发展缺乏智力支撑。其二,“文化+”其他功能融合不足,对传统产业特色和人文地理环境挖潜不足,部分特色小镇崇尚舶来文化,致使产业、旅游、社区功能缺乏具有可识别性的文化基因与符号。例如衢州龙游新加坡风情小镇因“平地起高楼”,投资未按期到位,在考核中被直接列为淘汰对象。其三,“旅游+”其他功能融合不足,以传统旅游风景区模式开发小镇旅游功能,与当地居民的共享共建不足,部分特色小镇的会客厅形同虚设。其四,“社区+”其他功能融合不足,部分小镇存在过度城市化、过度房地产化现象。
本文认为,致使特色小镇“功能不聚”“聚而不合”的原因在于四大功能之间缺乏目标一致性和内在关联性。首先,小镇建设未紧扣“产城一体”“三生融合”的内在要求,重规划弱落地,较为盲目地定时间、定数量、定范围、定人数、定投资规模,导致规划定位与实际建设存在较大偏离,项目难落地,投资难到位。例如平湖九龙山航空运动小镇因整体小镇投资额度未达到审核标准(目标投资额15亿元,实际投资额3亿元)被降格。其次,小镇建设中各部分协同发力不足,重考核弱积累。面临年度考核压力,部分小镇并未真正吃透四大功能之间的深度关联性,过于重视短期效益可见的显性考核指标,致使功能之间存在失衡。从客观原因看,当前特色小镇的考核指标在功能聚合这一项上尚未充分考虑功能之间的内在关联性。以浙江省出台的《特色小镇评定规范》为例,功能“聚而合”为一级指标(200分),划分社区功能(服务配套40分、智慧化建设20分、人口规模10分,合计70分)、旅游功能(景区创建60分、小镇客厅10分,合计70分)、文化功能(文化挖掘60分)三项二级指标,指标设计体现了“聚”但并未真正体现“合”,即功能之间的相关性还需进一步考虑到指标设置中去。
四、特色小镇功能聚合的战略选择
(一)特色小镇功能聚合的机理构建
由功能聚合的内涵可知,功能聚合遵循闭环式的良性循环演进轨迹,功能聚合以要素聚合为依托,各类要素有机聚合后将强化各项功能,以进一步对要素产生吸引力和集聚力。这也符合经济学中极化效应与辐射效应的形成规律。从这一层面讲,特色小镇不仅是功能聚合体,也是要素聚合裂变的创新空间体。在此认知基础上,本文以聚合理论为逻辑主线,根据对特色小镇功能聚合本质、现状、问题、成因的判断,围绕聚什么、如何聚等问题构建了特色小镇功能聚合的机理模型(见图3)。
图3 特色小镇功能聚合的机理示意
如图3所示,特色小镇功能聚合的逻辑起点在于厘清聚合内容,即聚什么?本文认为,特色小镇的功能聚合以要素聚合为依托,小镇建设所需的人才、项目、资金、技术等要素是实现功能聚合的基本单位。通过“要素挖潜—要素集聚—要素耦合”的路径,延展聚力、聚智、聚资、聚业的引流渠道,创新各类要素的组合方式。在要素集聚基础上,揭开要素相互作用的“黑箱”是解答“如何聚”问题的关键。基于对当前特色小镇“功能不聚”“聚而不合”成因的分析,本文认为聚合作用的实现可依循两条关键路径:一是正向聚合,强调在小镇建设过程中要立足目标的可行性、保持目标的统一性,使建设目标真正扎根于小镇的能力域、特色域、资源域,破除“唯考核”的目标倾向,注重于特色小镇的内涵式发展。二是有机聚合,强调在小镇建设过程中切实关注各类要素的内在关联性以及四大功能之间的内在嵌入性,充分发挥要素之间因深度关联、跨界耦合产生的化学反应。例如基于小镇文脉,发展文创产业,让小镇文化元素以旅游产品、旅游项目等形式实现经济效益产出,以美化小镇建筑风貌、特色标识系统等形式实现社会效益产出,助力“小而美”特色小镇的打造。聚合作用的“发酵”有赖于政府精准服务这一聚合催化剂,在实现和扩大聚合效应过程中,政府是黏合各类要素的关键环节,服务的及时、到位利于有效降低功能的聚合成本。在正向聚合形成的“目标牵引力”与有机聚合形成的“协同联动力”这二力的双重作用下,聚合效应最终归于“产城一体、三生融合”目标的实现。
(二)特色小镇功能聚合的战略选择
鉴于特色小镇功能聚合重要性的认知,有必要在提升功能“聚合力”方面进行战略重构和路径创新。主业聚焦与价值共创利于保持特色小镇建设目标的一以贯之,以避免规划与落地之间脱节的问题。空间优化与人才引领则利于改进要素之间的聚合函数,强化要素关联度,以避免四大功能之间的脱节。基于此,本文提出了特色小镇功能聚合的四大战略选择,并结合浙江省特色小镇的优秀实践案例进行了分析。[注]案例选择依据:(1)浙江省特色小镇正式授牌名单:上城玉皇山南基金小镇、余杭梦想小镇。(2)浙江特色小镇网络影响力指数7月榜前两位:余杭梦想小镇、西湖云栖小镇。(3)浙江省特色小镇总指数前两位:余杭梦想小镇、上城玉皇山南基金小镇。(4)2015年、2016年度浙江省特色小镇考核结果:嘉善巧克力甜蜜小镇(优秀)、上城玉皇山南基金小镇(优秀)、余杭梦想小镇(优秀)、西湖云栖小镇(优秀)。综合考虑,本文选择案例对象为上城玉皇山南基金小镇、余杭梦想小镇、西湖云栖小镇、嘉善巧克力甜蜜小镇。
1.主业聚焦战略,夯实功能聚合的产业根基。特色产业的发展优势决定了小镇建设的可持续性,产业建镇应成为特色小镇建设的核心要求。对浙江省三批特色小镇的产业特征和产业结构进一步分析发现,特色小镇的产业选择主要有两类:一类是“无中生有”,依托地区产业发展主题,填补产业发展空白,完善基础服务,以此来确定特色小镇的核心产业。一类“人有我优”,依托本土资源对现有产业升级、延伸现有产业链和打造产业生态圈为特色小镇的产业发展方向。本文认为,特色小镇的产业发展必须牢牢把握专业化、特色化、高端化这三个关键词,抓住产业核心,瞄准产业定位,提升产业层次,优化产业结构,打造产业高地。
具体来看,首先,产业选择要“顶天”,即符合国家宏观环境和产业发展趋势,紧扣产业高端和高端产业,主攻最有基础、最有优势的特色产业来建设。例如云栖小镇为聚焦高端,专注与阿里云的深度合作,毅然迁出传统产业,果断放弃其他云计算。其次,产业选择要“立地”,即符合区域资源基础以及区位环境特点,选择能代表小镇唯一性、且有市场竞争力的特色产业。应对周边区位环境、市场、文化等方面开展充足深入的调查研究,找出自身产业特色或寻找当地有基础的产业项目,准确定位,对小镇的名称、发展方式、特色产业、融资方式、运营管理做出明确的策划。云栖小镇围绕阿里云产业生态、卫星云产业生态、物联网芯片产业生态、智能硬件创新生态,构建了层次清晰的四大产业生态体系。其三,要充分发挥平台效应、名企效应,并与当地企业保持良好沟通,引进发展前景较好的优秀企业,加深产业链条,加强产业联盟,营造健康的产业生态系统。对云栖小镇而言,阿里巴巴的“明星效应”不仅吸引了涵盖智能硬件、APP开发、游戏、互联网金融、移动互联网、数据挖掘等各个领域的涉云企业的入驻,同时吸引了“云栖大会”等一大批高规格会议和论坛的落户,逐步形成了云计算生态圈。
2.空间优化战略,促进四大功能立体式聚合。如上所述,特色小镇是一个功能聚合的多维空间体,空间范围的限制既利于缩短要素之间的物理距离,促进要素之间加快产生关联,推动功能叠加;同时,有限范围又对空间的合理设计与资源优化配置提出了更高要求,小空间大聚合,以打造一个产城高度融合、集约式发展的功能空间组织,并体现小镇特有的地域文化。在整体思路上,特色小镇的空间优化首先应从小镇所在城市的整体视角出发,综合考虑小镇与周边环境条件、要素资源以及功能布局的关系,构建小镇与周边要素互动联系的系统空间框架。其次以小镇内部的空间格局为基点,以产业功能为核心,按产业空间要求协调各类用地的关系比例,并针对不同功能主体的空间需求加以分类落实,强化空间引导(孟思,2018)。
在具体设计上,按照“产业导向、功能复合、以人为本、空间弹性”的原则,对四大功能进行协同设计,构筑有序的群落结构空间分布,变“刚性”功能分区为“柔性”功能分区,打造“海绵小镇”。第一,以“产业+”为导向打造高效的经济空间,构筑特色鲜明、分工合作的产业群落;第二,以“文化+”为脉络,应用文化符号和形态元素展现小镇的文化空间形象;第三,以“社区+”为基础,合理把握宜居的空间尺度,构筑居民间交往密切、体验感佳的社群空间;第四,以“旅游+”为延展,在全域旅游发展理念指导下双向拓展小镇的旅游时空;第五,以“智慧+”为手段,利用智慧信息技术打破传统受空间限制的办公方式,为小镇创业者提供创业空间、柔性办公空间、孵化平台、创客咖啡空间等,有效集聚高端创业元素。例如余杭梦想小镇充分应用互联网引导要素线上聚合,将小镇创业者所需的各项功能进行叠加并组合形成高度混合的办公、生活单元,向创业者提供多样化的产品和混合街区。上城玉皇山南基金小镇则在城郊存量用地改造和利用方面具有典型的借鉴意义,在充分尊重城市历史和文化脉络的前提下,小镇对已有的城市建设遗迹进行了“织补”改造,将旧厂房、旧仓库等升级改建为文化产业、基金产业的办公用房,真正落实了可持续的有机更新。
3.价值提升战略,优化小镇的功能聚合函数。从价值角度看,特色小镇其实是多功能复合的价值网络,网络上各个功能节点之间合作互补创造了经济、社会、文化、生态等多重价值。实施价值提升战略,需要以创新为驱动力,突破“唯考核”“唯经济效益”的价值导向,借助资本、技术力量推动小镇生产函数的改变,提升多功能耦合过程中的价值溢出能力。本文认为,特色小镇的价值提升应“内外兼修”,首先,通过产业层面的业态创新和企业层面的商业模式创新不断寻找小镇新的价值点,以增强居民的安全感、游客的满意感、企业的获得感。其次,全面升格小镇的品牌形象价值,通过丰富小镇的品牌内涵与层次,创新品牌传播方式,形成特色小镇的品牌影响力。在自媒体时代,小镇应借助新媒体营销,建立一种融合体验性、沟通性、差异性、创造性与关联性的多层次营销方式和传播手段。
以嘉善巧克力甜蜜小镇为例,小镇通过“产业融合+IP营销”的方式构建了内外协同发展的“方程式”,实现了多重价值的创造。在产业融合方面,小镇以旅游产业为核心,围绕“甜蜜”主题,通过“旅游+”串联起温泉、水乡、花海、农庄、婚庆、巧克力等分散的资源,重点培育甜蜜小镇主题相关的工业旅游、文创旅游、休闲旅游、农业旅游等特色旅游产业,推动资源整合、项目组合、产业融合,实现了“以旅游集聚产业、以产业支撑旅游”的发展目标。在品牌价值提升方面,小镇充分发挥了IP 营销的影响力。结合小镇所在地“大云镇”特色和“甜蜜”主题,小镇推出了“大云把你宠上天”的宣传口号,并推出了云宝IP形象,开发了旅行袋、抱枕、手机壳等“云宝”衍生物。通过举办甜蜜文化品牌发布会、“云宝”熊本熊比萌挑战事件营销、《Follow蜜》大型真人秀网综节目等,将小镇的品牌知名度推向国内外。
4.人才引领战略,强化小镇发展的智力支撑。人才是特色小镇的“造梦师”,是盘活各类创新资源的“活力源”,是真正推动小镇功能聚合的“黏合剂。”从实际情况看,目前全国各地的特色小镇建设都在大力推进中,缺人才尤其是高精尖的高层次人才是小镇的共同痛点。具体来看,部分特色小镇在大型项目的运营管理、高端活动的营销策划、产业前沿的技术研发、文创领域的艺术设计等方面都缺乏智力支撑。本文认为,在梳理出小镇人才需求的基础上,可以通过以下两方面提升对人才的吸引力:一是充分发挥比较优势,利用小镇特有的区位优势、资源优势等引才;二是创造差异独特优势,创新政策优势、服务优势等引才。通过引智、借智、聚智,强化人才要素保障,建立“特色小镇创新人才智库”。
在引才的具体策略方面,第一条路径是“产业引才”,发挥特色产业尤其是新兴产业对专业人才的集聚作用。例如云栖小镇以阿里云为核心,在全国乃至全球范围内集聚云计算大数据领域人才,截至2017年已引进各类人才超过4 000名,其中高中级技术职称人员247人,省千人才10人,国千人才5人。[注]资料来源:杭州云栖小镇,《打造云生态产业链,注册企业达645家》,http://www.fromgeek.com/ai/130821.html。第二条路径是“平台引才”,充分发挥名企、名校的明星效应,例如梦想小镇借力阿里巴巴集团的强大资源,依托浙江大学、杭州师范大学等智力“大树”,集聚了大批的行业领袖、技术专家、企业高管和互联网开发者,形成了以高校系、阿里系、海归系、浙商系为核心的创业“新四军”。第三条路径是“柔性引才”,一方面,将招商引资与招才引智深度融合,形成人才带项目、项目带人才、人才带人才的良性循环;另一方面,组织筹备有影响力的大型会议或活动,或吸引全球性、全国性高端会议落户小镇,形成小镇的创新创意能量场。例如云栖小镇每年举办的“云栖大会”已成为世界级云计算论坛,2017年与会者多达6万人。第四条路径是“服务引才”,通过为人才提供定制化、高品质的政策条件和服务以提升小镇吸引力。例如梦想小镇以“你负责茁壮成长,我负责阳光雨露”为理念,为年轻创客提供全要素、开放式、便利化的众创空间与孵化器。第五条路径是“合作引才”,通过猎头公司、新媒体等多渠道展开人才招聘,或与高校长期合作实施订单式人才培养。例如成立于2016年12月的浙江西湖高等研究院,致力于前沿基础科学研究和博士研究生培养,为云栖小镇的发展提供了有力的智力保障。
五、结论与启示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面对优质发展新要求,我国特色小镇建设工作应由数量目标加快迈入质量目标新阶段,对标一流、补齐短板,以高标准完成高水平建设,着力打造我国特色小镇升级版。在此过程中,应理性面对特色小镇因“功能不聚”“聚而不合”所导致的警告、降级、淘汰困境,有效做好功能之间的乘法,充分发挥“功能聚合”对特色小镇品质化、内涵化建设的主路径作用。
在正向聚合和有机聚合方向引导下,应以产业高端引领促聚合,尊重特色小镇的产业基础,聚焦主业、特色发展,以提升小镇的竞争力、辐射力;应以空间优化再造促聚合,按照“产业导向、功能复合、以人为本、空间弹性”的原则,充分发挥空间叠加效应,打造“海绵小镇”,提升空间产出效益;应以人才集聚创新促聚合,通过引智、借智、聚智,强化人才要素保障,建立“特色小镇创新人才智库”;应以文化挖掘活化促聚合,山水资源犹可模仿,文化基因不可复制,人文特色是小镇建设发展的灵魂,也是产业发展的生命力。每个特色小镇都要争取最大力度地汇聚人文资源,形成独特的人文标识,特别是要把文化基因植入功能聚合全过程。
对政府部门而言,在特色小镇考核指标的设置上,建议增设体现功能相关性的耦合指标。以浙江省《特色小镇评定规范》中“功能聚而合”这项指标为例,建议适当降低社区功能、旅游功能、文化功能这三个单项二级指标的考核打分,并增设小镇居民幸福指数以综合考察生活环境(社区功能)、生态环境(旅游功能)、文化环境(文化功能)改善后的居民反馈。除考核指标导向外,在创新驱动战略背景下,政府部门在关注特色小镇内部功能聚合基础上,应将特色小镇开发深度融入全域创新发展战略中,切实根据特色小镇的发展需要和能力因势利导、有先有后、优化布局;无缝衔接创新发展的总体要求,融入区域整体创新发展过程中;在布局、功能上做到互补协同,在创新资源、基础设施共享等问题上协同发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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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NCTIONAL INTEGRATION AND STRATEGIC CHOICE OF CHARACTERISTIC TOWNS—— A Study Based on Zhejiang Province
YI Kai-gang LI Fei-qin
(Zhejiang Gongshang University)
Abstract:As a new type of space organization which integrates multiple functions, functional integration is very important to the connotative development and sustainable growth of characteristic towns.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attributes of functional integration, and points out that “goal consistency” and “internal correlation” between the four functions of industry, culture, tourism and community, which have a direct impact on the degree of functional integration. Facing with the realistic predicament of non-integration of functions in characteristic towns,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causes, then combines with the practical experience of characteristic towns in Zhejiang Province to construct the internal mechanism of “forward integration (enhance the target traction) & organic integration (enhance the synergy of power)” as the core. At last, this paper puts forward four suggestions to enhance the degree of functional integration: focusing on the main business, optimizing the space, improving the value, and leading the talent.
Key words:characteristic town; functional integration; forward integration; organic integration; strategic choice
*易开刚,浙江工商大学旅游与城乡规划学院;厉飞芹(通讯作者),浙江工商大学杭州商学院,邮政编码:311508,电子信箱:yikaigang@163.com。本文得到教育部人文社科青年基金项目(18YJCZH091)、浙江省软科学研究计划项目(2018C25017)、浙江省高校重大人文社科攻关计划青年重点项目(2018QN049)的资助。感谢匿名评审人提出的修改建议,笔者已做了相应修改,本文文责自负。
(责任编辑:付 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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