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倡议在印度洋核心岛国的进展及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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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带一路”倡议在印度洋核心岛国的进展及阻力[1]
孟 亮
【内容提要】印度洋是“丝绸之路经济带”与“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交汇地带，印度洋核心岛国在印度洋地区战略地位重要。中国发展与印度洋核心岛国的关系，对在这些国家顺利推进“一带一路”倡议具有重要意义，兼具战略、政治、经济内涵。“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并实施以来，中国与印度洋核心岛国在“五通”方面的合作颇具成效，但与此同时也受到一系列国际、地区、国家层面的制约和挑战。有鉴于此，中国应加强与各方的沟通与合作、加大对印度洋核心岛国的战略投入，构建系统战略与维系支点国家并重，从而推动“一带一路”倡议与印度洋核心岛国的深度对接与发展。
【关键词】印度洋 岛国 一带一路 策略
“一带一路”倡议是习近平主席于2013年先后提出的“丝绸之路经济带”与“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倡议的总称。中国到东南亚、南亚、印度洋一线是“丝绸之路经济带”的三个重点方向之一，中国沿海港口经南海到印度洋进而延伸至欧洲是“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重点路线。[1]《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http://ydyl.people.com.cn/n1/2017/0425/c411837-29235511.html。
东非的毛里求斯和塞舌尔以及南亚的斯里兰卡和马尔代夫是印度洋地区岛屿的核心国家。其核心地位表现在，一方面，东非和南亚是印度洋人口最为密集、国家数量最多的两个次区域，也是域内外大国纵横捭阖的核心地带，在印度洋区域内具有代表性；另一方面，毛、塞、斯、马四国一直积极引领和参与印度洋区域组织和次区域组织，重视地区外交和大国外交，在国际舞台上发挥“小岛大国”的重要作用[2]毛里求斯、斯里兰卡、塞舌尔是“环印度洋联盟”的成员；毛里求斯、塞舌尔、马尔代夫是“小岛屿国家联盟”的成员；毛里求斯、塞舌尔是以“在国际合作中维护印度洋核心岛国的利益”为宗旨的印度洋委员会的创始成员国。环印度洋联盟和印度洋委员会的常设秘书处均在毛里求斯。，近年来逐渐成为印、日、美等印度洋域内外大国的战略关注重点，印度甚至将该四国统称为“战略岛国”，视其为可以在印太区域抗衡中国的支点。[3]C. Raja Mohan ，Samudra Manthan：Sino-Indian Rivalry in the Indo-Pacific,Washington D.C. 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2012, pp. 133-156.
在印度洋域内外大国不断重视与印度洋核心岛国关系的背景下，作为“一带一路”倡议推进重点的印度洋核心岛国对该倡议的实施具有什么意义？“一带一路”倡议在这些岛国的进展如何，面临哪些阻力，又该如何应对？是本文回答的主要问题。
一、印度洋核心岛国在“一带一路”倡议中的意义
非洲和南亚历来是中国外交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印度洋在中国全球战略中亦发挥着愈发重要的作用，分属东非、南亚板块的印度洋核心岛国是中国海上通道安全的核心区域，也是中国企业“引进来”与“走出去”的关键区域，更是中国海洋战略、全球战略的重点突破口。2013年以来，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进，印度洋核心岛国的重要性日益凸显，其对于推进该倡议兼具战略、政治和经济内涵。
（一）地缘战略意义
印度洋核心岛国是“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推进的重要战略支点。战略支点是对于一个国家权力增长、影响扩大具有重要意义的地点或区域。[1]赵雅婷：《“一带一路”背景下中国战略支点的选择——以中国同哈萨克斯坦的战略合作为例》，载《新疆社会科学》2015年第6期，第76页。印度洋核心岛国的地缘价值使之具有战略支点的突出特征。
从地缘价值来看，印度洋核心岛国是亚非欧连通的重要枢纽，是“互联互通”得以贯彻的关键环节。斯里兰卡和马尔代夫扼守北印度洋战略要道，塞舌尔地处西南印度洋，是苏伊士航线和好望角航线的必经区域，毛里求斯则具备沟通非、欧、亚、大洋洲的桥梁功能。四个岛国自北向西南连成一条战略弧形，构成北印度洋至西南印度洋、南亚至东非的海洋通道，在海上转运、中转和补给等方面具有天然的优势，也是中国与南亚、非洲、乃至欧洲实现“互联互通”的关键支点。
另一方面，在印度洋核心岛国推进“一带一路”倡议也是破解美、日、印等国对中国实行战略围堵的关键。现阶段印度洋核心岛国在日、印、美的战略布局中重要性凸显，在日本与印度联合推行的“亚非自由走廊计划”，美国主导，印、日、澳参与的“自由开放的印太战略”，印度的“萨加尔愿景”（SAGAR Vision）[2]印度总理莫迪于2015年提出的印度洋安全计划，意义为“该地区所有人的安全和增长”，将“安全”作为首要议题，旨在增强印度与印度洋域内国家的安全合作，同时抗衡中国“一带一路”倡议。参见：“SAGAR- India’s Vision for the Indian Ocean Region, ”http://www.indiafoundation.in/sa ... ndian-ocean-region/；刘立涛、张振克：《“萨加尔”战略下印非印度洋地区的海上安全合作探究》，载《西亚非洲》2018年第5期，第116—141页。中，印度洋核心岛国都是重要的组成部分。这意味着“一带一路”倡议在印度洋核心岛国的顺利推进更能够发挥示范和引领作用，向世界各国彰显“一带一路”的意义和成效。
（二）政治意义
在印度洋核心岛国推进“一带一路”倡议对中国具有重要的政治意义。其中塞舌尔和毛里求斯属于非洲国家，马尔代夫和斯里兰卡属于我国周边国家。从国家外交战略的总体规划来看，与非洲国家保持友好往来是我国外交政策中长期不变的宗旨，周边国家更在中国外交中处于首要地位。“一带一路”倡议是习近平外交思想指导下的宏大战略愿景，分属周边地区和东非的印度洋核心岛国在其中占据重要作用具有必然性。
另外，在域内外大国深层次博弈的印度洋地区，域内国家一方面在经济上依赖中国，另一方面却受“中国威胁论”和大国博弈的影响，对中国怀有戒备之心，印度洋核心岛国在安全方面对印度和美、日等大国的依赖，也影响着其对“一带一路”倡议的态度。但总的来说，作为发挥交通枢纽作用的印度洋岛屿国家，同中国进行战略对接，借助“东风”实现经济腾飞、社会发展，仍然是符合各国国家利益的必然选择。毛里求斯是第一个同中国签订自贸协定的非洲国家，斯里兰卡与中国合作的汉班托塔港项目、科伦坡港口城项目等也是“一带一路”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的典范，这对于印度洋域内其他国家，以及亚、非乃至欧洲沿线的国家能够产生积极的示范和引领效应。对比印度洋其他地区，特别是印、澳等大国和中东地区而言，现阶段印度洋核心岛国相对来说受域内外竞争影响较小，中国可以通过较少的投入获得较大的政治回报。
（三）经济意义
印度洋核心岛国具有丰富蓝色资源，在“一带一路”倡议的推动下合作发展蓝色经济可以促进双方互利共赢。“蓝色经济”是指发展依赖于海洋或与海洋相关的环境友好型产业和经济。[1]主要包括蓝色能源水产养殖、渔业与海洋生物资源开发、滨海旅游、蓝色生物科技、海底矿产开发、海洋运输与贸易等。在四个印度洋岛屿国家的战略发展愿景中，蓝色经济均是各国经济发展的重中之重。塞舌尔甚至率先成立了“蓝色经济部”，负责蓝色经济统筹事宜。四国均为印度洋金枪鱼委员会成员，其海域金枪鱼等渔业资源丰富，各种名贵海产品资源种类齐全。这些国家虽然石油资源相对匮乏，但较为丰富的天然气资源也是我国所需的重要能源。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风光旖旎的环境使滨海旅游业成为各岛国的支柱产业。中国同各岛屿国家在发展蓝色经济方面具有共同利益，蓝色经济内涵丰富，发展前景广阔，我国与印度洋核心岛国在蓝色经济合作方面具有巨大潜力。
另外，印度洋核心岛国开放的投资环境起到贸易桥梁的作用，从长远来看能够为中国带来更丰富的经济利益。岛屿发展中国家的共性特征是自然资源匮乏，严重依赖进口，内部市场有限，因此对外资往往持更加开放的政策。如毛里求斯具有良好的经济发展形势和健全的法律机制，且没有外汇管制，与非洲大多数国家尚不能自由流通货币形成鲜明对比，可为中国“一带一路”向更广范围推进助力。[1]《投资非洲的门户——毛里求斯投资环境分析》，中非贸易研究中心，http://news.afrindex.com/zixun/article9419.html。
二、“一带一路”倡议在印度洋核心岛国的进展
“五通”是“一带一路”的核心内容和建设重点。梳理“一带一路”倡议的进展宜从“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等5个方面进行，有助于全面、系统掌握该倡议在印度洋核心岛国的进展现状。
（一）政策沟通渠道畅通，积极融入区域组织，对接各国发展战略
政策沟通是“一带一路”建设的首要前提和安全保障，也是获得对象国和国际社会广泛认同的关键。中国同印度洋核心岛国的政策沟通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重视融入印度洋岛屿国家区域组织，打通沟通渠道。中国一向重视同印度洋区域组织、次区域组织的交流与合作。[1]中国在1998年8月即加入秘书处设于塞舌尔的“印度洋金枪鱼委员会”，又于2000年1月成为“环印联盟”的对话伙伴国。1982年由毛里求斯、塞舌尔等岛国发起成立的印度洋委员会以在国际合作中维护印度洋岛国的利益为宗旨。2016年2月，中国正式成为印度洋委员会的首个观察员，并与该组织就促进“一带一路”倡议与印度洋岛屿国家战略对接、印度洋岛屿国家深入参与“一带一路”倡议、深化环保领域、海洋领域合作达成一致意见。[2]《中国成为印度洋委员会首个观察员》，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https://www.mfa.gov.cn/web/zwbd_673032/wshd_673034/t1344969.shtml。
二是与印度洋核心岛国加强战略对接，制定系统性合作规划。在四个印度洋核心岛国中，斯里兰卡和马尔代夫均已同我国签订“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谅解备忘录”，是最早积极响应“一带一路”倡议的国家；斯里兰卡继2014年9月同我国就深化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联合发布“行动计划”后，又于2015年9月与我国签订了“关于建立中斯联合海岸带与海洋研究与开发中心的谅解备忘录”，推动“一带一路”倡议在海洋领域的进展。2013年7月，中国同塞舌尔建立政治磋商机制，加强两国政府间交流沟通，就双边事务和共同关心的多边问题定期磋商。塞舌尔外长亚当表示，中塞关系堪称南南合作和大小国家间平等互利合作的典范。[3]《中国同塞舌尔的关系》，https://www.fmprc.gov.cn/web/gjh ... 678428/sbgx_678432/。 2018年7月习近平主席访非期间，毛里求斯、塞舌尔均就尽快签署“一带一路”合作协议与中国达成共识。[4]《让中非合作插上“一带一路”的翅膀》，http://www.xinhuanet.com/mrdx/2018-08/28/c_137424268.htm。
（二）设施联通顺利推进，陆海空网陆续开展
设施联通是“一带一路”建设的关键。岛屿国家在设施联通方面面临较其他国家更严重的考验。一方面，本国各岛屿之间的分散性是阻碍各国发展的一个主要问题；另一方面，四面环海的地理构造为与他国的交往增添了天然的障碍。5年来，中方通过无偿援助、优惠贷款等方式，助力各印度洋核心岛国的桥梁、机场、码头、海底光纤建设。
在解决岛屿国家内部联通问题方面，中方援建的中马友谊大桥是其中的典型。2018年7月，大桥经过3年的施工全线贯通，首次实现了马尔代夫首都马累岛与机场岛以及与另一座新城之间的陆路交通，结束了当地民众只能依靠轮渡通行的历史，也有利于缓解首都人口过多所带来的社会问题，被称为“希望和梦想之桥”。 [1]《“天方夜谭”成现实,中马友谊大桥开通》，http://www.xinhuanet.com/mrdx/2018-09/01/c_137435530.htm。 2016年和2017年，中国向毛里求斯捐赠30辆公交巴士，升级毛里求斯国家运输网络，助力其道路拥挤解除计划的实施。
在与世界其他国家、地区的联通方面，马尔代夫机场扩建项目由北京城建集团承建，拟将马尔代夫国际机场飞行区的等级提升到4F级，大幅提高旅客的接纳能力。另外，在中国的积极推动下，毛里求斯航空公司目前已开通到中国香港、上海、北京、成都、广州的直飞航班。而中国与斯里兰卡合作的科伦坡港口城项目、汉班托塔港运营项目更是成为了“一带一路”倡议促进互联互通的典范。
网络联通也是“一带一路”倡议的重要组成部分。2015年12月，华为海洋网络有限公司（Huawei Marine Networks）与马尔代夫电信和数字服务提供商奥瑞多（Ooredoo）达成合作协议，共同部署马尔代夫全国光纤海底电缆，提升马尔代夫互联网连接质量。 [2]“Ooredoo Maldives Builds Subsea Cable With Huawei, ”https://www.lightreading.com/opt ... awei/d/d-id/720052. 2018年3月，香港的电讯盈科全球电讯服务供应商同毛里求斯达成协议，与华为海洋网络合作建设毛里求斯高速海底电缆系统，这条700公里长的海底电缆将彻底改变该地区的宽带基础设施，为该地区的数字经济转型助力。[3]“PCCW Global to link Rodrigues with high speed undersea cable for Mauritius Telecom,”https://www.pccwglobal.com/en/ne ... -mauritius-telecom.另外，2018年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期间，中、塞签订协议，由华为海事网络承建塞舌尔第二条海底电缆，为塞舌尔提供联通亚洲的有线电视信号，改变其群岛目前仅有一条光纤电缆，而且仅能连通塞舌尔主要岛屿及坦桑尼亚的现状。塞舌尔信息通信与技术部首席秘书本杰明·查比（Benjamin Choppy）表示，这将助力塞舌尔实现小岛屿发展中国家同世界其他地区的联通，实现其国际电信链路中长期安全目标。[1]“Seychelles signs contract for second underwater communications cable to open in 2020,”http://www.seychellesnewsagency. ... act+for+second+unde rwater+communications+cable+to+open+in+.
（三）贸易合作规模拓展，蓝色经济合作提上日程
贸易畅通是“一带一路”建设的物质基础。在“一带一路”倡议的推动下，中国同印度洋核心岛国的经贸规模逐渐扩大。斯里兰卡是中国在南亚的第四大贸易伙伴，自“一带一路”倡议推进以来，双方贸易有了突飞猛进的提升，中国已成为斯里兰卡第二大贸易伙伴和第二大进口来源地。[2]《2014年12月斯里兰卡贸易简讯》, 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https://countryreport.mofcom.gov.cn/new/view.asp?news_id=42871。据毛里求斯统计局数据显示，2015年，中国从毛里求斯的进口额占其出口总额的18%，超越占印度的16.5%。[3]“Statistics Mauritius Digest of External Merchandise Tradestatistics,”http://statsmauritius.govmu.org/ ... t_ExtTrade2015.pdf.早在2008年，中塞双方就签订了有关互相促进和保护投资的协定[4]《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塞舌尔共和国政府关于互相促进和保护投资的协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http://www.mofcom.gov.cn/aarticle/b/g/200804/20080405497842.html。，互相给予国民待遇和最惠国待遇。近年来中塞双边贸易稳中有进，但贸易规模还较小，发展潜力巨大。2017年，中国在马尔代夫的投资金额增长居南亚首位，增幅超过1倍。[5]《 2018年“一带一路”中国对南区地区贸易数据分析》，中商情报网，http://www.askci.com/news/chanye/20180518/1019121123370.shtml。
另外，丰富的海洋资源和高度脆弱的生态系统，使各印度洋核心岛国高度重视人类与海洋的可持续发展，对发展蓝色经济有强烈的意愿。环印度洋联盟、印度洋委员会等区域组织都将蓝色经济作为一项重要的日程设置。2016年7月，环印度洋联盟与中国展开有关对话，双方在青岛举办蓝色经济核心小组研讨会，就发展蓝色经济、互利合作达成共识。[1]《第二届环印度洋联盟蓝色经济核心小组研讨会在青岛举行》，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6-07/19/c_1119245219.htm。 2018年9月在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上，中国自然资源部与塞舌尔就成立海上合作委员会，建设“面向蓝色伙伴关系”的海洋领域合作签订谅解备忘录。[2]《自然资源部与塞舌尔环境、能源与气候变化部签署合作文件》，http://www.gov.cn/xinwen/2018-09/03/content_5318853.htm。在蓝色经济领域展开务实合作是中国同印度洋核心岛国在“一带一路”倡议指引下符合双方利益和战略选择的必由之路。
（四）资金融通稳步推进，自贸区谈判和金融分支机构设立进展顺畅
资金融通是“一带一路”建设的助推器，是贸易规模不断扩大的有利支撑。马尔代夫和毛里求斯在资金融通方面具有优势，两国均无外汇管制，金融领域完全对外资开放，欢迎外国金融机构的入驻。[3]张华、姜晨：《一带一路投资风险研究之马尔代夫》，智库中国，http://www.china.com.cn/opinion/ ... ontent_35347672.htm。塞舌尔也于2008年取消了外汇交易的限制措施。[4]《塞舌尔取消外汇管制》，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 http://sc.mofcom.gov.cn/article/ddfg/200811/20081105873771.shtml。近年来，斯里兰卡也开始放松外汇管制，一定程度上利于“一带一路”倡议资金融通的进展。斯里兰卡和马尔代夫还是亚投行的意向创始成员国，积极借助亚投行拓宽融资渠道。
另外，在“一带一路”倡议的大背景下，自贸协定谈判及签订将极大的拓展中国同印度洋核心岛国的经贸空间，促进贸易畅通和资金融通。[5]邢瑞利：《一带一路倡议在南太平洋地区的进展、挑战及应对》，载《边界与海洋研究》2018年第3期，第99页。近年来，中国与印度洋核心岛国的自贸区谈判也取得了重大突破。中国是首个与马尔代夫签订双边自贸协定的国家，双方在2017年12月正式签订自贸协定。[6]《中国与马尔代夫签署自由贸易协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http://www.mofcom.gov.cn/article ... 0171202682073.shtml。中国同毛里求斯的自贸协定谈判也进展迅速，自2017年12月启动，2018年8月30日就协定全部内容达成一揽子协议，这也是中国与非洲国家商签的首个自贸协定。[1]《中国-毛里求斯自由贸易协定谈判结束》，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 http://fta.mofcom.gov.cn/article/zhengwugk/201809/38717_1.html。目前，塞舌尔正在积极研讨加入非洲自贸区，并专门成立由其央行、外交部、工商会、议会等构成的“民族委员会”负责相关事宜。同时，中国同斯里兰卡的自贸谈判也正在进展中。
中国银行在印度洋核心岛国设立分支机构也是资金融通方面不可忽视的进展。2016年9月和2018年3月，中国银行设立在毛里求斯和斯里兰卡的分支机构分别正式对外营业。中国银行（毛里求斯）有限公司和中国银行科伦坡分行在两国均为首家中资金融机构。这一方面标志着中国金融业以更加密切、便利的方式服务于对象国，是中毛、中马金融合作的里程碑；另一方面也有利于国际结算、贸易融资业务的顺畅开展，为“一带一路”倡议的进展提供有力支持。
（五）民心相通夯实合作根基，官方民间全面展开
民心相通是“一带一路”建设长远发展的社会根基，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进展，中国同各印度洋核心岛国开展了各式各样的民间交流活动。一是积极推进孔子学院在这些国家落户。孔子学院是中外文明交流互鉴的桥梁，近年斯里兰卡、马尔代夫两国的孔子学院规模逐渐扩大，数量逐渐增多。2015年9月，塞舌尔的孔子学堂正式升格为孔子学院；2016年12月，毛里求斯首家孔子学院揭牌，代表着孔子学院在四个印度洋岛国全面设立。二是设立中国政府奖学金，鼓励各国学子赴华求学。通过获取中国政府的奖学金，越来越多的来自印度洋核心岛国的留学生为推动双方的友好关系发展贡献力量。三是开展签证便利化措施，中国同塞舌尔、毛里求斯相继签订互免签证协议，双方交流沟通更加方便快捷。印度洋海岛国家文化多元，风光优美，具有丰富的旅游资源，素有“印度洋明珠”的美誉，签证的便利化使中国游客更多、更频繁的涌向这些国家。另外，中国同印度洋核心岛国还通过文化展览、文化周等活动进行深入的人文交流。
这些官方和民间层面的交流和沟通，有利于进一步深化和拓宽中国在各相关国家影响力的深度和广度，增强相关国家对中华文化和中华民族的了解，打通交流渠道，消弭“中国威胁论”等言论带来的误解和偏见，为“一带一路”建设构建坚实的群众基础。
三、“一带一路”倡议在印度洋核心岛国面临的阻力
“一带一路”倡议在印度洋核心岛国的推进符合各国的国家利益和战略愿景。然而，要深入推进“一带一路”倡议仍然面临一系列因素的制约和挑战。
（一）国际层面的阻力
从国际层面来看，相关大国的战略部署及其对华张力是“一带一路”在印度洋核心岛国面临的首要阻力。印度洋的重要性不仅体现在海洋资源的丰富性、贸易航道的密集化，也表现为域内国家与域外大国深层次互动与博弈。[1]孟亮：《“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与印度洋海上安全治理机制创新》，载《学术探索》2019年第1期，第20页。长期以来，印度洋在美国的全球战略中具有重要地位。2009年，美军将“MQ-9”无人机部署在塞舌尔[2]“U.S. military drone crashes in Seychelles, ” The Washington Post,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b ... term=.833f49f8cf57.，表面上看只是出于反恐的需要，深层次来说是将塞舌尔作为控制印度洋安全的另一支点。在“自由开放的印太战略”的指引下，美国一方面联合日、印、澳等盟友和伙伴抗衡中国影响，另一方面积极加强在印度洋的军事投放和部署，以维持自身在印度洋的统治地位，印度洋核心岛国就是其战略布局中的关键要素。与此相应，日本也逐渐增强在印度洋的战略影响力。日本是“印太”概念以及美日印澳准四国同盟的宣传者和推动者。近年来，其与印度联合提出的“印日自由走廊”就将印度洋核心岛国作为战略部署的关键。[1]刘立涛、张振克：《“萨加尔”战略下印非印度洋地区的海上安全合作探究》，载《西亚非洲》2018年第5期，第118页。美日等大国在印度洋的战略布局均与遏制中国有密切关系，其加强对印度洋核心岛国的重视程度无疑对中国“一带一路”倡议在当地的推进起到制约作用。
（二）区域层面的阻力
首先，域内大国印度对印度洋核心岛国的对华政策有不容小觑的影响。印度以印度洋的主宰者和安全提供者自居，并在海洋战略文件《确保安全的海洋：印度海洋安全战略》中将北印度洋和西南印度洋明确界定为印度的核心利益区。[2]“Ensuring Secure Seas: Indian Maritime Security Strategy,” https://www.indiannavy.nic.in/si ... cument_25Jan16.pdf.莫迪政府将加强各印度洋国家的连通性（connectivity）作为发展的优先事项之一。印度洋核心岛国与印度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联系，在政治和安全方面高度依赖印度是各岛国共同的外交“惯性”。印度、斯里兰卡、马尔代夫早在2013年就建立了稳定的三方海洋安全合作体系，在海事部队的培训和能力建设、定期联合演习和国家安全顾问会议方面密切合作。目前，印度正着手将这一安排扩大到毛里求斯和塞舌尔，从而建立印度洋五国机制（Indian Ocean-5）,形成完备的印度洋核心岛国海上安全组织。这一政策被澳大利亚洛伊国际问题研究所形容为“印度的珍珠链”。[3]David Brewster,“India’s own string of pearls: Sri Lanka，Mauritius，Seychelles and Maldives, ”https://www.lowyinstitute.org/th ... elles-and-maldives. 另参见刘立涛、张振克：《“萨加尔”战略下印非印度洋地区的海上安全合作探究》，载《西亚非洲》2018年第5期，第122页。超过68%的毛里求斯人口来自印度，而塞舌尔也有大量印度社区。[4]Paul Younger，New Homelands：Hindu Communities in Mauritius, Guyana,Trinidad, South Africa, Fiji, and East Africa, 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9, p.33.彼此的亲缘关系和悠久的历史联系促成了印度与印度洋核心岛国之间的亲密往来。毛里求斯海军首领及国家安全顾问均为印度官员，塞舌尔的海上安全顾问也是印度海军军官。[1]David Brewster，“India: Building a Sphere of Influence in the Indian Ocean?”https://www.realcleardefense.com ... _ocean_107772.html.同时，印度还长期在马尔代夫、塞舌尔和毛里求斯水域进行专属经济区联合巡逻。印度这些举措的重要考量在于对中国战略部署的对冲。从印度洋核心岛国自身的战略选择来看，在大国之间保持“平衡”，经济上依靠中国，政治、安全上主要靠印度和西方大国似乎已成为各岛国的一致选择。然而，虽然各国在经济合作上均愿对接“一带一路”倡议，但印度对各国政治、安全方面的强大影响力常常成为束缚各国与中国“靠近”的重要因素，这也是一些国家迄今仍未签订“一带一路”合作协议的重要原因。
其次，海上安全问题制约着“一带一路”稳步推进。冷战结束之后，随着两极格局解体和全球化的发展，非传统安全问题成为影响印度洋海上安全环境的核心。对于经济体量较小、陆地领土狭小且四面环海、居于交通要道的印度洋核心岛国而言，海盗活动、恐怖主义、不管制和非法捕鱼活动，以及海上自然灾害和全球变暖产生的海平面上升问题，都会对这些岛国的国家安全、政治稳定、人民生计产生极为恶劣的影响。虽然近几年随着国际社会和印度洋域内国家对非传统安全威胁治理的重视程度和协作力度加强，非传统安全威胁得到了相对有效的治理和控制，但其存在仍然是阻碍印度洋核心岛国稳定发展和“一带一路”倡议平稳推进的一大阻力。
（三）国家层面的阻力
第一，岛屿国家自身政治风险导致的不确定性是制约“一带一路”推进的重要因素。印度洋核心岛国虽然经济基础相对较好，但政治生态并不稳定，政权更迭更是常态。由此导致的政治斗争和政策调整极易使中国政府和企业遭受挫折和损失。如2009年斯里兰卡内战后，中国以不附加条件的海外援助迅速成为其主要援助国。拉贾帕克萨总统执政时期，两国于2013年升级为战略伙伴关系，于2014年开启自贸区谈判，双方关系不断提升，“一带一路”进展顺利。然而，2015年1月，西里塞纳取代“亲中派”拉贾帕克萨当选为新一届总统。其上台后疏远对中关系，拉拢印度，加强与西方国家的关系，并重审或叫停前政府通过的绝大部分外国贷款或投资项目，其中大部分是中国在斯里兰卡的投资项目。此外，2018年9月马尔代夫反对党候选人击败现任总统，宣布重返“印度优先”政策，同样使中马关系面临摇摆和波折。
第二，从中国自身因素来看，国内关注力度有限，在印度洋核心岛国的影响力也相对欠缺。虽然事实上中华文明与印度洋核心岛国文明的交往源远流长，斯里兰卡、马尔代夫、塞舌尔、毛里求斯等国都曾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中转站，但时移势易，当代中国成为了印度洋事务的后来者。当中国注重印度洋战略意义时，域内岛国与美、印等国在政治、经济、安全方面的依赖关系已经形成。因此，中国西进印度洋的影响力无疑会相应弱化。
印度洋核心岛国在“一带一路”倡议中的参与程度和合作深度，不仅取决于大国博弈和这些岛国自身的地缘政治结构，也同中国对外战略中对它们的定位息息相关。由于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印度洋都未走入新中国外交战略的前沿地带，由此造成的后果是中国对印度洋国家，尤其是其中容易被忽视的印度洋核心岛国缺乏了解。这无疑不利于更加深入的推进“一带一路”在印度洋核心岛国的进展。
四、中国在印度洋核心岛国推进“一带一路”倡议的策略思考
鉴于上述情况，为了进一步拓展中国同印度洋岛国的合作，强化双边、多边关系，进一步推进“一带一路”倡议的纵深发展，中国可考虑采取如下策略：
一是在战略认识上，应该明确印度洋岛国在中国“一带一路”倡议乃至全球战略布局中的重要地位。地理上，印度洋岛国是中国同非洲、欧洲、大洋洲等地交往的海上航线的交通枢纽，是中国企业“走出去”的前沿门户。随着中国的快速崛起和在印度洋战略存在的加强，加强和深化同印度洋岛国的关系对于中国构建大周边外交具有重要意义，也对“一带一路”沿线的其他国家具有示范作用。另外，海洋强国是我国近年来战略发展的重心之一，印度洋岛国地缘条件有利，是我国加快建设海洋强国步伐的重要合作对象。因此，我国应加强对印度洋核心岛国的研究，为我国同相关国家的外交关系提供智力支持保障，更加准确地理解和把握各岛屿国家历史渊源、文化传统、政治结构和利益诉求。
二是在与印度洋岛国的多边及双边互动方面，中国应秉持“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以更加积极的姿态加强合作，并在其过程中注重与印度洋岛国的互动。借助印度洋委员会和环印度洋联盟观察员的身份，积极参与印度洋区域组织活动，确保中国与印度洋核心岛国关系的持续稳定发展。另外，在推进“一带一路”倡议时，应根据印度洋核心岛国基础设施建设薄弱而海洋资源丰富的特点，在加大中国的基础设施建设力度时，也应与各国在海洋经济与开发方面进行密切合作；但要充分认识到在他国建设征地的敏感性，及时与当地政府和民众进行沟通，减轻他们的疑虑。同时，考虑与印度洋核心岛国就海上安全治理问题进行合作。虽然这些岛国长期在安全上依赖印度和欧美国家，但近年来各国出于对战略自主权的需求和对印美称霸印度洋的担忧，试图引入第三方力量平衡印美势力。如塞舌尔就曾主动要求中国在马埃岛建立军事基地。[1]《 塞舌尔邀请中国在其境内建立军事基地打击海盗》，环球网，http://world.huanqiu.com/roll/2011-12/2230174.html?agt=1。安全领域的合作不仅能助力“一带一路”建设，也能一定程度上破解印美等国对中国的战略围堵。
三是在与域内大国印度的关系方面，与印度保持良性互动，在中印领导人武汉会晤所达成的“妥善处理和管控分歧，在尊重彼此关切和愿望”[2]《外交部：领导人非正式会晤为中印关系翻开新的一页》，http://www.xinhuanet.com/2018-05/02/c_1122773784.htm。基础上，探索“一带一路”倡议与印度“萨加尔愿景”的利益共同点。近年来虽然印度与美、日的关系日益密切，但对它们控制印度洋的野心也充满忧虑，美国在塞舌尔的部署和其在印度洋军事基地的广泛建立都曾引发印度的极大不满。印度与美国、日本的立场和战略意图越发不一致，也给中国提供了斡旋的空间。中国应抓住印度追求成为“有声有色”大国的战略需求，争取其对中国发展与印度洋核心岛国关系的理解与支持。
四是在与域外大国的互动与博弈方面，中国同域外大国在印度洋的博弈主要体现为中国和以美国为首的同盟和伙伴体系的互动与博弈。美国不断提倡“印太”新地缘概念，通过小多边或双边制度安排，强化在印度洋的领导者身份，以争夺印度洋战略空间及遏制中国崛起。[1]张力：《“印太”构想对亚太地区多边格局的影响》，载《南亚研究季刊》2013年第4期，第4—5页。然而，“一带一路”倡议的核心在于经济合作而非地缘争夺，“一带一路”与美国的“印太构想”、印日的“亚非自由走廊”并非彼此对立，反而可以在蓝色经济合作、深海矿产开发、非传统安全治理等方面进行有效对接和合作，共同构建和谐、合作的印度洋海洋秩序。
总体而言，印度洋核心岛国对我国推进“一带一路”建设具有重要的战略、政治、经济利益。“一带一路”倡议符合中国同印度洋核心岛国的共同利益，合作前景光明，但仍有继续扩展的空间。针对当前存在的阻力，我国应加强与西方大国、域内大国的沟通协调，积极促进相关研究，在战略对接，互利共赢的前提下，优化合作环境，拓展合作空间，从而使“一带一路”倡议在印度洋核心岛国的建设步入全方位、多层次合作的新阶段。

【作者简介】孟亮，武汉大学中国边界与海洋研究院博士生。
【中图分类号】D8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6241(2019)-02-0101-16
[1] 本文是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公关项目“世界海洋大国的海洋发展战略研究”（16JZD029）阶段性成果。
【收稿日期：2019-02-13】
【收稿日期：2019-04-16】
(责任编辑：林浩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