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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贸易摩擦对我国就业的影响及对策
赵 文
内容摘要:受美国加征关税影响,2500亿美元加税清单对应的就业岗位约损失36万个到90万个。虽然中美贸易摩擦造成的岗位损失看起来数量不是很大,但就业岗位损失呈现出“地区集中、行业集中、产品集中”的三集中特点,就业岗位损失主要集中在广东、上海、江苏的战略性高科技产业。应对就业冲击,需要支持出口产品转内销,增强企业信心活力,对战略性高科技产业继续给予产业政策支持,加大稳岗支持力度,并及时开展失业人员帮扶。
关 键 词:中美贸易摩擦 就业 投入产出
2018年,美国先后宣布对我国340亿美元、160亿美元、2000亿美元出口商品加收关税,中美贸易摩擦进入实质性阶段。中美贸易摩擦对我国就业的影响,一方面是美国加征关税对我国就业可能造成的损失,另一方面是我国对美加征关税可能带来的就业增加。由于我国对美国加征关税所涉及的产品可替代性较强,我国比较容易从替代国进口,对就业的拉动作用会很小,可以忽略不计,因此本研究主要分析美国加征关税对我国就业可能带来的损失情况。
一、中美贸易发展总体情况
(一)中美贸易总额与增速
目前,美国是中国最重要的出口目标国,中国也是美国最重要进口来源国。中美贸易进出口总额不断提高,并且保持较快速度增长。根据《中国统计年鉴》(历年)的数据,2001年到2006年是中美贸易增长最快的时期,进出口总额年均增长26%,净出口年均增长37%。2010年到2018年,中美贸易增速放缓,进出口总额年均增长6%,净出口年均增长7%。
根据《中国统计年鉴》(2019年)的数据,中美贸易进出口总额2018年达到最高,为41798亿元,较2017年增长5.7%。其中进口总额为10195亿元,较2017年下降了2.3%;出口总额为31603亿元,较2017年增长了8.6%。出口额是进口额的3.1倍。受金融危机和国际环境的影响,中美贸易总额仅在2009年与2016年出现下跌,跌幅分别为12.1%与1.1%。除1992年以外,中国均处于顺差状态,2018年达到最大,为21408亿元(见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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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 中国对美国进出口总额 资料来源:根据《中国统计年鉴》(历年)整理。
从增长速度来看,1992—2018年中美贸易进出口总额增长了近43倍,超过了中国进出口贸易总额增幅(24倍)与美国进出口贸易总额增幅(3倍)。中美贸易总额年平均增长率达到16%,高出中国总体进出口贸易的增长率2.3%,这主要得益于中国对美国出口的快速增长,出口总额增长了66倍,远超中国出口贸易总体增长幅度,而中国对美国的进口仅增长21倍,不及总体进口平均增长幅度。2001年以前,中美贸易总额绝对水平较低,因此变动幅度较大。2001年后,中美贸易发展快。2009年后,中美贸易总体增长速度不及中国经济发展速度。
中美贸易在双方的国际贸易中都占有重要地位。根据UN Comtrade Database数据,横向来看,2018年中国向美国出口占中国总出口的19.3%,位居第一,第二名日本仅占5.9%,两者相差13.3个百分点;但中国向美国进口货物总额仅占中国总进口的7.2%,这一比例低于韩国(9.6%)和日本(8.5%),但由于向美国出口货物数量、比例较高,美国仍是中国进出口贸易第一大国(13.7%)。中美贸易在美国对外贸易中也举足轻重,2018年美国从中国进口的货物总额占美国总进口的18.3%,位居首位;向中国出口的货物总额占美国总出口的9.3%,落后于墨西哥和加拿大,位居第三。
虽然中美贸易额增长很快,但2001年以来中美之间的进出口额占中国对外贸易总额的比重始终保持在12%到16%之间,整体水平变化不大。中国对美出口呈现出相同趋势,占中国出口总额的比重在17%到21%之间上下波动。而对美国进口的比重整体上呈现下降趋势,进口比例从2001年的11%下降至2018年的7%(见图2)。从以上数据可以看出,中美双边贸易总量水平随着中国对外贸易的扩大而增加,向美出口超过了平均增长速度,向美进口总额增速则慢于整体增速,总体上中美贸易占总体的比重变化不大。
(二)进出口结构
观察中国对美国进出口贸易的地区结构发现,进出口贸易在各地区的分布不均衡。在2018年中国对美国的进口贸易中,上海占全国总进口量的19%,比例最高,其次分别是广东、天津、江苏等地,前五名的地区共占总进口的70%。中美进口贸易份额高的地区主要分布在东南沿海,而中、西、北部的19个省份中美贸易占比都不超过1%。
与进口贸易类似,中美出口贸易占比也分布悬殊,且东南沿海省份占据了绝大多数比例的对美出口,占比前五名的省份分别是广东(29%)、上海(23%)、浙江(9%)、江苏(8%)、山东(7%)。同时,有20个省份在对美国出口贸易中的占比不到1%,甚至山西、西藏和青海等地向美国出口额不超过一万美元。对比这些省份在中国整体对外贸易中的比重,发现领先的省份基本一致,不同的是,上海的进出口贸易比重上升了近一倍,说明在上海的进出口贸易中,美国是主要的贸易伙伴之一。
2018年,中国向美国进口的价值量前十名商品分别是:大型飞机及其他航空器、集成电路和半导体及相关设备、点燃往复式活塞内燃发动机汽车、大豆(非种用)、石油原油、半导体制造设备、非货币用未锻造金、涡轮发动机、涡轮喷气式飞机、血浆。在出口端,中国向美出口的主导产品前十名依次是:平板电脑、手机、互联网设备、计算及零件、玩具、视频游戏控制器及设备、电视机、计算机处理部件、纺织材料胶底鞋、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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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 中国对美国进出口总额占中国进出口额的比重
资料来源:根据《中国统计年鉴》(历年)整理。
纵向比较中国出口贸易的主导产品,1992年中国出口美国的主导产品分别是:皮靴、石油原油、塑料鞋靴、冷冻虾、运动鞋、编制材料鞋、大型飞机和航空器、皮革衣服、床上用品、丝绸衬衫。其中,石油原油、冷冻虾是初级品,大型飞机和航空器是资本密集型产品,其他全部都是劳动密集型产品(洪俊杰和杨志浩,2019)。对比发现,中国出口主导产品中,劳动密集品的品种和数量降低,资本密集型产品数量提高,这是我国产业转型升级成果的一种表现。
二、中美贸易摩擦对中国就业的影响
受中美贸易摩擦影响,2018年数据有些“异常”,进出口的产品结构与往年差别较大。2017年是中美第一阶段经贸协议的基年,协议是基于2017年数据计算的。因此,本文主要依靠2017年的贸易数据进行分析,更贴近当时的贸易基本面和决策环境。首先测算了受中美贸易摩擦影响的就业群体规模,即中国对美出口贸易所覆盖的就业群体数量。这一群体受贸易摩擦影响后,可能出现劳动时间减少、收入增速放缓、就业质量下降的情况,但并不意味着失业。进而测算了受贸易摩擦影响的就业岗位数量的变化。就业岗位减少,可能带来暂时的摩擦性失业。从结果看,就业岗位损失较少,产生的摩擦性失业容易被市场吸收,对全国就业市场影响不大。
(一)数据和方法
根据世界海关组织《商品名称及编码协调制度》编码,收集了按照6位码商品分类的进出口数量、价格和总额数据(1) 世界海关组织(WCO)制定的《商品名称及编码协调制度》(the Harmonized Commodity Description and Coding System, HS Code)是系统的、多用途的国际贸易商品分类体系。它除了用于海关税则和贸易统计外,对运输商品的计费、统计、计算机数据传递、国际贸易单证简化以及普遍优惠制税号的利用等方面,都提供了一套可使用的国际贸易商品分类体系。《商品名称及编码协调制度》于1988年1月1日正式实施。已有200多个国家、地区使用《商品名称及编码协调制度》,全球贸易总量90%以上的货物都是以HS分类的。。此外,还收集了来自2013年经济普查和2016年农业普查的按照《国民经济行业分类》 (GB/T 4754—2017)中类行业(4位码行业)分类的行业就业、增加值和产值数据。本文把两套数据进行了匹配,得到了每个4位码行业中,涉及对美出口贸易的就业人数,并根据3个关税清单,计算了中美贸易摩擦涉及的就业人数。本文称之为涉税就业人数。比如,A行业有N类产品,其中有n类被3个关税清单覆盖,n类产品的总产值占A行业总产值的比例为a,则A行业的涉税就业人数就是A行业就业人数乘以a。各行业涉税就业人数的加总,就是中美贸易摩擦涉税就业的直接影响,即加税清单内涉及的就业。对美出口贸易的就业人数减去加税清单内涉及的就业,就是清单外就业。
国民经济中每一个行业都是上游产业的产出使用者,也是下游产业的投入来源者。因此,中美贸易摩擦对就业的影响,除直接影响之外,还存在着间接影响。利用《投入产出表》,本文计算了这种间接影响。具体的方法是,利用国家统计局发布的分行业的城镇单位雇员(职工)和其他类型就业人员的平均工资水平,结合《投入产出表》提供的各行业劳动报酬总额,可以推算出中类行业的就业人数,以及每个产业关联环节涉及的就业人数。也就是说,通过投入产出关系得到了“劳动投入和劳动产出表”。利用投入产出关系、直接消耗系数、完全消耗系数的概念,以及之前计算得到的清单内和清单外每个中类行业的对美国出口所直接覆盖的就业人数,可以推算出中美贸易摩擦间接覆盖的就业人数。
通过测算各个细分行业的劳动生产率和整理出的涉税的细分行业销售额中的涉税出口额,推算出各个征税情形下各个行业可能直接涉及的就业数量。通过整理得到的涉税行业的销售额中的出口额部分,以及计算和测算的2017年细分行业劳动生产率的情况,计算了涉税出口所直接影响的就业的基本规模和大致范围。把各个行业受中美贸易摩擦影响的就业人员数量加总,得到了总的受中美贸易摩擦影响的正规就业人员数量。
由于本文使用的数据有滞后,比如就业结构数据来自2013年经济普查和2016年农业普查,投入产出表来自2012年和2015年,因此,推算2017年中美贸易摩擦对就业的影响,需要如下几个假定:我国在中类行业分类上的就业结构近五年来大致不变;每个中类行业的增加值率近五年来大致不变;每个中类行业内出口部门和非出口部门的劳动生产率相同;每个中类行业内出口部门和非出口部门的就业人员的人力资本特征(年龄、性别、学历等)相同;不考虑走私。
中美贸易摩擦对我国就业的影响,包括两个方面:一是美国对我国加征关税对我国就业的影响;二是我国对美加征关税对我国就业的影响。本文认为,我国对美加征关税所涉及的产品可替代性较强,对我国就业的影响可能非常小。例如,对美国大豆加征关税后,我国倾向于从巴西和阿根廷进口大豆,而非增加国内种植。因此,本文重点研究美国对我国加征关税对我国就业的影响。
(二)中国对美出口贸易覆盖就业数量测算
2017年中国对美国出口总额为4297亿美元。据此测算,中国对美出口贸易,一共覆盖就业1175.1万人,占我国总就业的1.5%。其中,第一产业占5%,第二产业占88%,第三产业占7%。目前,美国对其中总额为2500亿美元的产品加征关税,其余总额为1797亿美元的产品未加征关税。美国加税清单(2500亿美元)覆盖就业719.5万人,未加税部分(1797亿美元)覆盖就业455.6万人(见表1)。
中美贸易摩擦,直接影响就业411万人,间接影响就业309万人,共720万人(2)从上文及表1来看,中美贸易摩擦直接影响就业410.6万人,间接影响就业308.9万人,共计719.5万人受到影响。本文为分析方便,将测算的数据结果进行了四舍五入处理,即直接影响就业411万人,间接影响就业309万人,共计720万人受到影响。后文都以总受影响人数为720万为基础进行分析。。其中,第一产业占7%,共53万人;第二产业占86%,共621万人;第三产业占6%,共46万人。就业影响最大的是以下5类产品:电子元器件(165万人)、家具(37万人)、金属制品(25万人)、鞋(24万人)、渔产品(24万人)。5类产品影响的就业数量占全部行业影响就业数量的38%。中美贸易摩擦,影响正规就业数量占全部直接受影响就业数量的54%。
(三)中美贸易摩擦对就业岗位的整体影响
上述720万人就业是指中美贸易摩擦中受影响的就业人数。这些就业人员中,有一部分的岗位将会受到损失,这一损失可能推高失业率。340亿美元、160亿美元和2000亿美元三个关税清单,实际关税率为25%。按照经验和已有的研究(巴格瓦蒂等,2004;李春顶等,2018;林发彬和林珊,2018;李胜旗和毛其淋,2018;黄文涛和李一爽,2018;王雪佳,2020),认为关税率提高1%,贸易额会下降0.5%到0.2%。关税税率的变化和贸易额变化,两者的数量关系并不是线性的:在较低的关税水平上,关税率提高对贸易额降低的效果不明显;随着关税率提高,贸易额受影响的程度不断加大。基于这种认识,本文考虑了两种极端的情形:
(1)关税率提高1%,贸易额下降0.5%。25%的实际关税率对应了12.5%的出口额下降。按此计算,中美贸易摩擦影响就业720万人,对应的就业岗位损失为90万个。
表1 中国对美出口贸易覆盖就业数量 单位: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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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根据《中国统计年鉴》(历年)、《投入产出表》(2012)、《投入产出表》(2015)、《中国经济普查年鉴》(2013)、《中国第三次全国农业普查综合资料》和UN Comtrade Database的数据计算得到。
(2)关税率提高1%,贸易额下降0.2%。25%的实际关税率对应了5%的出口额下降。按此计算,中美贸易摩擦影响就业720万人,对应的就业岗位损失为36万个。
目前,受加税影响,2500亿美元加税清单实际关税率提高到25%,全部的就业岗位损失在36万个到90万个之间。
中美贸易摩擦,对我国第一产业和第三产业的影响相对较小,对第二产业中的采矿业、电热燃水生产供应业和建筑业的影响也相对较小,但对制造业的影响相对较大。将前文按照中类行业分类的测算结果加总,可以得到制造业受到的影响。中美贸易摩擦直接影响制造业就业361.3万人,间接影响制造业就业289.3万人,共650.6万人,占全国就业的0.84%,占中美贸易摩擦中受影响就业人数的90.4%。就业受影响的表现是换岗、降薪或者直接解雇。受历次加税累加影响,制造业就业岗位一共约损失33万个到81万个。
我国2013年以来劳动力供给下降,就业市场偏紧,虽然贸易摩擦冲击了一些外向型行业的就业,但也同时缓解了用工紧张的情况。因此,就业受影响的表现主要是降薪或者换岗,而非大规模解雇或者失业。我国就业总量趋势性下降已于2018年开始,就业总量压力相对前一时期略有减小(张车伟和赵文,2019)。我国就业市场大,对劳动力技能的需求较为同质化,劳动者在不同行业之间的腾挪流动空间较大。只要经济运行在合理区间,即便中美贸易摩擦损失一些就业岗位,只要再就业措施及时跟上,这些暂时失去岗位的劳动者仍然能够较快找到新工作。
另外,我国劳动力市场主要通过调节工资的方式适应经济形势变化。应对经济冲击,劳资双方共同的办法就是降低实际工资,这样企业就能控制总的雇工成本,雇员就能继续有岗位有收入。在很多地方,企业是按照最低工资标准来发放工资的。工人们要获得更多收入,就要靠加班。经济下行期,工人们的加班减少,工资收入相应下降。这是我国失业率一直稳定在低位的主要原因。同时,这表现为一些就业群体的工资下降。
(四)中美贸易摩擦对各地区就业的影响
东南沿海省市是中美贸易主要地区,就业受冲击的群体也集中于此。2017年从事中美贸易行业的人员规模为720万人(见表2)。其中,约359万人(占就业受冲击群体总量的近50%)集中在广东和上海两地。东南沿海5省(山东、江苏、浙江、河南、福建)就业受冲击群体的规模约为247万人,占就业受冲击群体总量的34.4%。广东、上海和东南沿海5省受到冲击的就业群体占到中美贸易就业人员总量的84.4%(见图3)。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关统计商品目录(2011年版)》的分类,就业冲击规模排名前5位的商品章类分别是第85章、第84章、第94章、第95章、第61章,合计从业人员规模达到584.49万人,占到中美贸易就业总量的81.18%(见表3)。从受影响较大的地区来看,各自受影响最大的两章产品的出口占本地区出口的比重,广东约占41%(第84章、第85章),上海约占45%(第84章、第85章),山东约占22%(第85章、第95章),江苏约占78%(第84章、第85章),浙江约占25%(第84章、第85章)(见表4)。
表2 中美贸易摩擦对各地区就业人员影响 单位: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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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第一类地区包括广东和上海,它们各自的就业受冲击规模在100万人以上。第二类地区包括山东、江苏、浙江、河南、福建、重庆、四川、天津和辽宁地区(9个省市),它们各自的就业受冲击规模在10万人到100万人之间。第三类地区包括其他20个省市自治区,它们各自的就业受冲击规模在10万人以下。
资料来源:根据《中国统计年鉴》(历年)、《投入产出表》(2012)、《投入产出表》(2015)、《中国经济普查年鉴》(2013)、《中国第三次全国农业普查综合资料》和UN Comtrade Database的数据计算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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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 2017年各地区对美贸易从业人员规模分布
资料来源:根据《中国统计年鉴》(历年)、《投入产出表》(2012)、《投入产出表》(2015)、《中国经济普查年鉴》(2013)、《中国第三次全国农业普查综合资料》和UN Comtrade Database的数据计算得到。
表3 中美贸易就业规模排名前5位的商品章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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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根据《中国统计年鉴》(历年)、《投入产出表》(2012)、《投入产出表》(2015)、《中国经济普查年鉴》(2013)、《中国第三次全国农业普查综合资料》和UN Comtrade Database的数据计算得到。
结合上节地区就业的影响可以看到,五类章节主要生产和经营都在广东、上海等地区,这也是东南沿海地区对贸易摩擦反应非常敏感的重要原因。东南沿海地区既是货物进出口的集散地,电子元器件、通讯设备制造业的产业链也集中在这些地区。美国针对中国高技术产业发展提出的关税政策或技术限制,会通过提高商品价格,来降低中国出口额,进而对当地的劳动力市场带来部分影响。
中美贸易摩擦的实质是对未来经济制高点的争夺。美国发起贸易摩擦的目的,不完全在于缩小逆差,还在于抑制我国战略性产业的发展。我国对美国出口额大的产品,并不都在美国的关税清单中。美国340亿美元和160亿美元清单的94%打击的是高技术产品和与国际分工关系紧密的中间类产品,2000亿美元清单的51%打击的是高技术产品和与国际分工关系紧密的中间类产品,对玩具、家具类的普通消费品打击很少,美国意图在国际分工中将我国挤入低端。
三、结论及对策建议
(一)结论
1. 从数字本身来看,中美贸易摩擦带来的就业岗位损失规模并不大
虽然中美贸易摩擦会减少两国之间的贸易额,但对就业的影响可能不会特别明显。从单个行业来看,贸易额相对于就业来说更有弹性,贸易的波动幅度要大于就业的波动幅度。从全行业来看,中国拥有庞大的国内市场和较为完整的产业体系和供应链。劳动力能够在不同行业之间流动,从而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失业的发生。因此,虽然中美贸易摩擦直接和间接影响到了约720万人的就业(占全国就业的0.9%,占城镇就业的1.6%),但最终的失业人数并不会大幅度增加。2018年,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为4.9%,失业率最高的7月份仅为5.1%。2019年,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为5.2%,失业率最高的7月份仅为5.3%(城镇调查失业率由国家统计局发布)。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19年,全国城镇就业约4.42亿人。1个百分点的城镇调查失业率对应约440万就业人员。2019年城镇调查失业率比2018年提高了0.3个百分点,对应就业约130万人。这其中,还包括了我国经济趋势性下行带来的失业压力。因此,单就中美贸易摩擦对就业岗位的影响来看,实际规模不会超过130万个。本文测算的结果是在36万个到90万个之间。
表4 各地区出口商品类别排名前3位的商品及其占各地区出口额的比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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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根据《中国统计年鉴》(历年)、《投入产出表》(2012)、《投入产出表》(2015)、《中国经济普查年鉴》(2013)、《中国第三次全国农业普查综合资料》和UN Comtrade Database的数据计算得到。
2.我国劳动力供给偏紧的就业形势决定了贸易摩擦对就业的影响不会特别大
我国自2003年第一次发生“招工难”现象以来,劳动力供给偏紧的格局一直在加剧。尤其是在沿海地区,“民工荒”现象屡见不鲜。2012年以来,我国劳动年龄人口总量开始下降,劳动报酬占国民收入的份额不断提高,就业市场近一个时期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中,加班赶工属于常态,失业主要是结构性失业而不是总量性失业。中美贸易摩擦,主要影响的是本就缺工的沿海地区。从这个意义上说,贸易摩擦缓解了用工紧张的情况。因此,即便个别行业受到影响较大,就业受影响的表现主要是降薪或者换岗,而非大规模解雇或者失业。我国就业总量趋势性下降已于2018年开始,就业总量压力相对前一时期略有减小。我国就业市场大,对劳动力素质的需求较为同质化,劳动者在不同行业之间的腾挪流动空间较大,只要经济运行在合理区间,即便中美贸易摩擦损失一些就业岗位,只要我们再就业措施及时跟上,这些暂时失去岗位的劳动者仍然大概率能够很快找到新工作。
3.中美贸易摩擦的长期影响,可能在贸易和就业数字本身之外
虽然中美贸易摩擦造成的岗位损失看起来数量不是很大,但就业岗位损失呈现出“地区集中、行业集中、产品集中”的三集中特点,也就是说贸易摩擦所造成的就业岗位损失主要集中在广东、上海、江苏的战略性高科技产业,由此带来的就业冲击影响仍然明显。这也进一步印证,贸易摩擦主要是美国对我区域经济最发达、行业成长性最高、产品前瞻性最强的领域的集中打击。 因此,应对中美贸易摩擦对就业的影响,要关注其对于产业链条关键节点上的关键岗位的影响,避免人才流失。
(二)对策建议
1.加大全局性稳岗政策支持力度
支持困难企业开展职工在岗培训,充分发挥国家融资担保基金作用,引导更多金融资源支持创业就业。加强跟踪研究和风险评估,加强对就业困难群体的监测,及时了解就业与生活状况,及时出台就业援助方案。实行失业登记常住地服务,落实失业保险待遇,保障困难群众基本生活,及时开展失业人员帮扶。引导企业履行社会责任,增强社会合力。要引导企业更加注重运用市场机制、经济手段,通过转型转产、培训转岗、支持“双创”等,多渠道分流安置职工,依法处理劳动关系。引导劳动者树立正确就业观,主动提升就业能力,通过自身努力实现就业创业。对特定地区和特定行业,可以出台一些个人所得税和企业所得税的减免政策,帮助企业保住关键岗位,留住关键人才。
2.对受贸易摩擦影响较大的特定行业和特定地区,要增强企业信心和活力
普惠性减税与结构性减税并举,明显降低企业社保缴费负担,为企业增加活力。进一步缩减市场准入负面清单,推动“非禁即入”普遍落实。对战略性高科技产业继续给予产业政策支持。发挥政府引导作用,支持出口产品转内销,帮助外贸企业纾困,确保产业链供应链畅通运转,稳住外贸外资基本盘,畅通国内大循环。发挥企业主体作用,坚持市场化运作,鼓励外贸企业拓展销售渠道,促进国内消费提质升级。落实地方属地责任,因地制宜推动出口产品转内销工作,重点帮扶本地区重要产业链供应链外贸企业和中小外贸企业。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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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mpact of Sino-US Trade Friction on China’s Employment and the Countermeasures
ZHAO Wen
(Institute of Population and Labor Economy,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Abstract:Affected by the US tariff increase, about 360,000 to 900,000 jobs will be lost in the USD 250 billion tax increase list. Although the number of job losses caused by Sino-US trade frictions does not seem to be large, the job losses show the characteristics of “regional concentration, industry concentration and product concentration”. The job losses are mainly concentrated in strategic high-tech industries in Guangdong, Shanghai and Jiangsu. To deal with the employment shock, it is necessary to support for domestic sales of export products, enhance the confidence and vitality of enterprises, continue to give industrial policy support to strategic high-tech industries, increase the support for stabilizing jobs, and timely carry out assistance for the unemployed.
Keywords: Sino-US trade friction; employment; input-outp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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