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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培养的问题与优化
——基于国外经验的考察
周雨城1,姚伟钧1,2
(1.华中师范大学 国家文化产业研究中心,湖北 武汉430079;2.武汉商学院,湖北 武汉430079)
[摘 要]随着文化产业的发展,人才资源成为文化产业发展最重要的资源,而文化创意产业人才队伍的建设,已经成为中国未来文化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关键要素。针对我国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培养存在的创新能力培养重视不够、相关课程培训效果欠佳、政策服务保障机制不健全等问题,发达国家文化创意人才培养理念、课程体系、政策保障、企业实践等方面行之有效的经验为我国文化产业人才培养提供了可供借鉴的创新思路。要通过完善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培养体系,为文化产业高质量发展提供源源不断的人才支持,助推文化产业向全球价值链高端跃升,为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奠定坚实基础。
[关键词]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培养;个性化
文化创意产业作为现代经济新的增长点,正成为一个国家、一个地区软实力的标志性行业。长期以来,美国、英国、日本、澳大利亚等发达国家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培养大学生的文化创新创业能力,极大地增强了文化创新能力与文化产业软实力。美国制度经济学家、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斯蒂格勒(George Joseph Stigler,1971)认为:“对于社会中的每个产业而言,国家要么是一种可能的资源,要么是一种潜在的威胁。国家凭借其权力,收取或给予资金,可以帮助或伤害许多的产业。”[1](p114)目前,我国北京、上海、深圳、杭州、成都等城市的文化创意产业行业需求与人才储备之间仍存在较大供需缺口,而纽约、东京、伦敦等国外发达城市的文化创意人才占文化行业从业人员总数的比重均超过10%。
综合国力竞争说到底是人才竞争。2021年9月27日至28日,中央人才工作会议在北京召开,习近平总书记出席会议并发表重要讲话指出:“加快建设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创新高地,必须把握战略主动,做好顶层设计和战略谋划”“到2030年,适应高质量发展的人才制度体系基本形成,创新人才自主培养能力显著提升,对世界优秀人才的吸引力明显增强;到2035年,形成我国在诸多领域人才竞争比较优势,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和高水平人才队伍位居世界前列”[2]。我国文化产业发展正处在两个百年交汇的历史转折期、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持续深化期和新一轮科技革命的深刻变革期,人才是文化产业高质量发展的核心要素,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培养关乎国家整体创新能力水平和国家文化软实力。因此,在此背景下,探索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培养新路径对促进文化产业高质量发展,提升中华文化影响力尤为重要。
一、我国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培养的问题审视
截至2018年末,我国文化产业从业人员数达2789.3万人,其中文化法人单位从业人员2055.8万人,占全国二、三产业法人单位从业人员的5.4%;文化个体经营户从业人员733.5万人,占全国个体经营户从业人员的4.9%。与2013年末相比,文化就业总量增长了30.8%[3]。然而,在文化产业人才从业人员总数增长的背后,是文化产业人才供需结构失衡,高端文化创意产业人才稀缺。同时,自2004年文化产业管理专业试点设立以来,各高校纷纷申请新增文化产业管理专业,文化产业管理成为热门专业。根据笔者统计,截至2021年6月底,全国有211所本科院校先后开设文化产业管理专业,其中一流大学建设高校5所,一流学科建设高校17所,普通高校189所。正是一系列国家政策的推动,促进文化产业进入快速发展时期,推动文化产业管理专业成为热门乃至“显学”。然而,我国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培养仍存在创新能力培养重视不够,相关课程培训效果欠佳,政策服务保障机制不健全等问题。
(一)创新能力培养重视不够
随着文化产业的外延不断扩大,网络游戏、互联网金融、创客空间等新兴业态逐步纳入文化产业范畴中,大量资金和资源流入新兴文化创意产业领域。然而,由于受经济增长和物质资本决定论的影响,仍然存在着重物质资本投资、轻人力资本投资的现象,对文化创意产业人力资源的重要价值认识还不到位,影响了文化创意人才自主创新的积极性。目前,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培养不管是教还是学,大部分以教学内容的稳定性与单一性为出发点,以传统知识的记忆和复现为基本目标,而在启发创新思维和创新能力方面后劲不足。不少高校开设与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培养相关的实践环节,如参观文化科技企业,参加文化创意设计大赛、创新创业大赛,建立文化产业工作坊等,但是还没有上升到理论指导层面,还未将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培养与学科教育很好地联系在一起,属于在“正规教育”之外、利用课外时间进行的“业余教育”,导致人才培养与专业教育和基础知识学习的脱节。此外,部分文化创意产业教学设备的硬件投入和人员配备相对滞后,如3D打印技术、微控制器等开源硬件,接触不到先进的教学设备和教学仪器,特别是与文化创意相关的前沿技术设备极少,学生很难对文化产品生产、销售、服务等过程有深入了解。
(二)相关课程培训效果欠佳
文化创意产业所涉及的学科门类较为广泛,所需人才的学科知识交叉性较为突出,目前由于高校的学科背景与师资力量迥异,对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属性的认识和定位不同等,部分高校在文化创意人才培养目标的定位上不明确,存在着大杂烩的现象。不少高校具有知识的系统性但实践应用不足,而且局限于学科定位,往往使人才培养目标无法聚焦,在课程设置中无法较好地处理各学科课程之间的比例与关系,甚至存在根据现有师资的专业背景或产业热点随意删减课程内容的情况。部分高校盲目追求所谓的“复合型”人才,导致专业能力培养沦为文化、艺术、管理、经济、技术课程的大拼盘,学习的课程种类不少,但课程间的逻辑衔接性不强。此外,受传统教学观念影响,部分高校文化产业教师的教学理念未能及时转变,对实践性教学与参与性教学方式的关注度不够,照本宣科的教学方式仍广泛存在。
在企业培训方面,则表现为过度强调高校能为企业提供快餐式的培训教育,输送“招之即来,来之即用”的员工,以节省时间成本和培训成本,往往不愿在文化创意人才培训上多投入、花精力,对文化创意人才的培训计划及经费保障往往难以得到保证,从战略角度制定人才培养规划的文化企业较少,不少企业在人才培训及发展上缺乏必要的责任感。
(三)教育教学方法面临革新
大学生思维敏捷,想象力丰富,具有较大的创新潜能,而这种创新潜能的发挥或抑制、培养或摧残,关键就在于教育,特别是系统化、专业化的持续性学习。文化创意产业是一门实操性较强的学科,不少高校的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培养方案将教学当作一项被动的课程性工作,不太注重文化产业实践教学,忽视文化产业学生创新创业能力的指导和培养,使文化创意产业人才的培养偏离了本身的教学导向,失去了专业的学科方向,很多学生不能真正参与到文化产业实践中来,创新能力就得不到锻炼和提高。重视接受学习,忽视探索发现;重视教学结果,忽视教学过程。在现行的大学教学中,不少高校教师习惯用统一的规范和结论去压制学生的创造性思维,对学生的置疑和求异缺乏宽容[4](p242)。部分文化产业教师缺乏对文化产业热点现象的关注与思考,难以对文化产业案例进行精辟的分析。
(四)政策服务保障机制不健全
近年来,政府在文化产业人才相关政策保障方面,体系建设逐步完善,覆盖范围日渐扩大,政策层次不断提升,协调配合性持续增强,极大地提升了文化创意人才的数量和质量,取得了一系列成绩,发挥了积极的效能和作用。但是,和文化产业发达国家相比,我国文化产业发展起步比较晚,文化产业领域的立法总体上覆盖面不广、数量偏少,在市场保护和约束方面还难以做到有法可依。截至2015年9月我国法律法规总数约38000多件,其中文化法律法规1042件,占全部法律法规总量的2.7%,其中文化法律仅占全部法律的1.7%[5]。一方面,《文化产业促进法(草案送审稿)》对指导和规划文化产业发展意义重大,但仍需出台符合文化产业分类和实际需要的具体法律文件;另一方面,文化产业政策文本大多是以部门规范性文件出现的,如《国家“十三五”时期文化发展改革规划纲要》《文化产业振兴规划》《关于实施人才兴文战略进一步加强文化人才队伍建设的意见》《关于大力支持小微文化企业发展的实施意见》《关于加快构建现代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意见》等,较为注重对基础设施、资源配给、任务目标等方面的关注,对文化产业行业实践和新兴业态的调研调查还不深入,目前的文化产业政策在精准性、长效性、系统性上仍有较大提升空间。在资金投入上,以激励性投入为主,培养性投入较少。在政策制定上,未充分考虑文化创意产业人才的特点,实际操作性不强,更多的只是原则性条款,缺乏配套办法和具体措施性的条文,尚未健全人才自我激励、努力奋发的内部动力机制。
(五)吸引留用人才的力度不足
企业作为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培养的重要主体,不仅要对人才需求做出精准的预测,保证文化企业健康发展有充足的人力资源,而且应对本单位内的员工进行专业的系统的培训,不断加强人才素质和创新能力,适应文化创意产业发展需要。文化企业要有识才的慧眼、用才的气魄、爱才的热情、聚才的方法,善于用事业来吸引和凝聚人才,为人才提供发挥聪明才智的天地和广阔的平台[6](p113-115)。但是,从目前发展来看,还未形成与文化创意产业高质量发展相适应的用人机制和环境,难以吸引和发展优秀人才。首先,在薪酬体系方面,地区差异较大。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杭州等发达城市文化创意、文化设计类岗位薪资较高,人才“虹吸效应”显著。中西部地区城市文化企业的管理岗位薪酬略高于其他管理岗位的社会平均薪酬水平,但一线的服务岗位薪资仍低于平均水平,同时高端文化创意研发人才匮乏。其次,不少企业对文化创意产业人才的激励手段欠缺,存在职务晋升难度较大,缺少人才职业发展及上升渠道,没有建立起人才阶梯培养制度等问题,未能充分调动其积极性。最后,在人才保障上,部分文化企业的相关福利及保障制度还不完善,影响了文化创意人才对企业的信任感及忠诚度。
二、国外文化创意产业发展及人才培养理念
由于不同国家和地区在教育政策、文化产业等方面存在较大差异,形成了侧重点不同的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培养模式,在课程体系、教学方法、政策保障等方面各具特色。
(一)美国注重培养大学生创新意识
美国是世界文化创意产业的领头羊。以版权产业为例,国际知识产权联盟(International Intellectual Property Alliance,简称IIPA)与美国政府合作发布的《美国经济中的版权产业(2018)》报告,2017年美国全部版权产业为美国经济贡献了近2.2万亿美元的增加值,贡献了1160万个工作岗位,是名副其实的支柱产业。其中,核心版权产业增加值高达1.3万亿美元,核心版权产业的增加值平均每年增长5.23%,大大超过了2014—2017年期间美国经济的平均增长率2.21%[7]。同时,美国版权产业也为美国提供了巨大的就业市场,美国核心版权对美国的就业贡献率近4%。很显然,从产业链角度看,版权产业是高附加值的高端文化创意产业。此外,美国文化产业长期保持国际领先地位,这与其极其重视教育、注重科技开发及提升人力资本价值息息相关。美国教育经费支出占GDP的比例常年高于世界平均水平,2018年8月美国教育科学研究院发布的《2017教育统计摘要》(Mobile Digest of Education Statistics,2017)显示,美国国家财政性教育支出总额约占国内生产总值的7.2%。政府的政策支持和对教育的巨额投入为美国文化创意产业发展腾飞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首先,美国通过法律法规和各项优惠政策鼓励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包括对传统经典文化艺术的保护和新兴创意文化项目的扶植推广,例如美国联邦政府主要通过国家艺术基金会、国家人文基金会、博物馆学会等组织机构对文化艺术产业给予资助,同时广泛吸收世界文化资源和创意人才。其次,美国高校注重课堂教学与课外实践相互结合,重视学生创新意识和实践能力的培养。美国高校艺术管理专业课程相对集中,如佛罗里达州立大学的核心课程有艺术项目策划和运营、艺术机构的管理、资金筹集、社区艺术四门课程。科罗拉多州立大学的艺术管理专业本科课程主要有低阶部分课程和高阶部分课程。低阶部分包括社会经济、视觉&表演艺术诉求、技术与二十一世纪的艺术、财务基础四门课程,高阶部分包括创业基础、艺术推广与社区参与、艺术职业规划师管理及实习,每门课程3个学分,总分24个学分[8](p78-84)。此外,美国艺术管理专业还有课外教学补充(module),与行业前沿保持密切联系,如科罗拉多州立大学艺术管理专业在2017年春季学期安排了17项课外教学补充,来自冰岛、罗马尼亚、中国等不同国家、不同领域的学者分享了他们各自领域的研究经验;秋季学期安排了包括Soft skills能力培养、Sloving the world complex problems through the arts在内的10项课外教学补充内容。
(二)英国“导师制”与开放思维能力
英国是最早提出“创意产业”概念的国家。1998年英国文化媒体体育部牵头成立“创意产业工作组”,该工作组在1998年至2001年间相继发布《出口:我们隐藏的潜力》(Exports:Our Hidden Potential)、《地 区 的 维 度》(The Regional Dimension)、《文化与创造性:下一个十年》(Culture and Creativity:the next 10 years)等报告,并发布了两份具有奠基意义的《创意产业报告》(The Creative Industries Mapping Documents)。2011年,卡梅伦政府组织“创意产业委员会”(Creative Industries Committee),由文化产业领域顶尖的专家、学者组成,可见英国政府对文化创意产业的重视。通过一系列政策支持,英国文化创意产业发展处于全球领先水平。2018年底,英国数字、文化、媒体和体育部(DCMS)发布的统计数据显示,英国数字、文化、媒体和体育领域相关产业产值已达到2680亿英镑,其中创意产业产值超过1000亿英镑[9]。目前,英国开设的创意类专业学位课程达37000多个,在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培养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首先,牛津大学、剑桥大学等顶尖高校通过“导师制”培养文化创意产业精英人才,提升其开放思维和创新能力。导师是学校具有高水平和卓越能力的学者,学生在制定课程学习计划的同时,选择每个科目的导师,由导师负责指导学生的学习情况、论文和科研等问题。独立思考能力与开放性思维能力是英国高校创意人才培养的重点。将实践功能贯穿于整个培养方案中,在传授一般知识的同时,重视培养学生独立思考的能力、创造性思维和掌握跨学科知识,是英国大学培育文化创意产业人才的特色之一[10](p38-42)。在英国文化创意产业相关学科培养计划中,针对不同学科的交叉性特点,所聘用的教师大多具有文化创意的实践经验,包括知名企业文化部门负责人、独角兽企业创始人、青年创业者、电影制片人等;在教学过程中,学生在获取一般性知识的同时,还需要与全球文化企业沟通协作,共同对某一创意项目展开实践学习[11](p45-57)。譬如,赫特福德大学创意与文化产业学院和世界顶尖的艺术设计公司展开紧密合作,共同开发系列反映时代需求的创意课程与作品,该院学生参与了《指环王》《黑客帝国》《007系列》等众多全球知名的影片制作,让学生参与到创意产品的生产过程中去,充分了解市场,适应市场。其次,英国政府还为文化创意产业人才的实习和创业提供资金支持[12]。从2013年3月开始,英格兰艺术委员会启动了一项为期两年的“创意产业就业计划”,旨在吸引更多的年轻人进入文化创意产业领域。英格兰艺术委员会拨款1500万英镑,为6500位16岁至24岁的年轻人(包括毕业生及在校生)提供在文化创意企业带薪实习及在职培训的机会,帮助他们掌握文化艺术、文化科技方面的技能和经验。
(三)日本聚焦文化创意应用能力提升
日本文化产业统称为娱乐观光业,动漫产业是其重要组成部分。围绕漫画、动画、图书、音像制品和特许经营周边产品,日本已经形成一套完整的动漫出口产业链。据《日本动画产业报告2020》,从2009年到2019年,日本动画市场规模已实现连续十年增长。到2019年,市场规模已达到了25112亿日元(折合人民币约1586.8亿元)①数据来源:National Center for Education Statistics.Mobile Digest of Education Statistics,2017[EB/OL].(2018-08-28)[2021-10-07].https://nces.ed.gov/pubsearch/pubsinfo.asp?pubid=2018138.。经历二战和经济危机的日本,在追赶欧美、发展工业和科技的同时,探索出一条“通过培养大批具有创新意识和创新能力的高层次人才促进经济的发展”[13](p57-61)的道路,并且在“科技立国”论的指导下迅猛发展。高等教育承担着培养高层次文化创意产业人才的重任,得到日本政府的高度重视。
日本高校重视与企业的文化科技合作,在人才培养计划中安排系列实践课程、国际实践教育,不断提升大学生创新创业能力,并鼓励学生积极参与各类实践,熟悉文化科技产品设计—生产—销售—服务等流程。从2000年开始,日本文部科学省每年投入巨额经费,资助几十所大学的100多个重点项目,资助金额从1亿日元至50亿日元不等。此外,为加强高端文化产业人才培养,文部科学省设计了“博士课程教育卓越领先项目”,2012年总预算为116亿日元,旨在打造一批卓越研究生院[14](p81-85),如数字好莱坞大学成立了数字内容产业的研究生院,研究生院开展了DCM(Digital Content Management)即数字内容管理项目,并开设了系统培养制片人和导演的课程,基础课程分为入门、能力与开发、知识、技能4个部分,专业课程分为商务、创意、商务+ICT等六大模块。日本政府通过制定持续性的中长远期规划,激励文化创意产业发展和人才培养,例如《文化艺术振兴基本方针》《ejapan战略》《内容产业振兴政策》《知识产权战略大纲》《文化艺术立国中期计划:2020年日本成为“世界文化艺术交流中心”》等政策,对具有地方特色的文化艺术活动和文化创意人才提供资金、技术等相关援助。此外,日本极其重视对传统文化的挖掘与创新,通过合理开发将“文化财”转化为文化产业,例如重新挖掘、振兴具有地方特色的文化遗产、民间音乐、传统手工技艺及民间祭祀信仰活动等。
(四)澳大利亚创意产业驱动人才发展
澳大利亚政府历来重视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20世纪90年代初,澳大利亚通讯、信息技术与艺术部(DCITA:Australia Department of Communications,Information Technology and the Arts)“第一次推出自己的文化政策,其标题是《创造性的国家:澳大利亚联邦文化政策》(Creative Nation:Commonwealth Cultural Policy),该政策强调文化创意产业对于经济发展的重要性”[15](p103-109)。在联邦政府的大力呼吁下,澳大利亚文化创意产业迅猛发展,近年来已经在昆士兰州布里斯班市形成集文创开发与休闲、教育与企业发展于一体的创意产业园区,这一系列成绩与澳大利亚得天独厚的区位优势、广阔的文化市场以及人数众多的文化创意产业人才息息相关。
澳大利亚创意产业创新中心及澳大利亚艺术理事会在一份报告中强调,对文化创意人才技能的培养,不仅仅涵盖团队沟通和合作,对文化的感知能力、决策能力,还应把社会能力(或“非认知”技能,Non-cognitive skills)纳入进来,例如自信、善于表达等。澳大利亚学校、政府、社会三方密切合作、分工明确,对文化创意产业人才的创造能力、创新能力和商业能力进行培养、培训。从全世界范围来讲,澳大利亚是把创意产业正式并入大学教育体系中的先驱者之一[16](p404-412)。昆士兰科技大学在2001年建立了世界首个创意产业系(The Faculty of Creative Industries),该系设置了表演艺术专业,随后开设了美学与文化产业专业,并逐步成立创意产业学院,形成本科、硕士、博士完备的人才培养体系。该学院和昆士兰创意产业园区内的澳大利亚国际创意产业与创新卓越中心(CCI)、澳大利亚创意产业与创新研究院(ICI)、互动设计合作研究中心(ACID)保持着紧密合作关系。此外,墨尔本大学和悉尼大学开设了文化管理专业,新南威尔士大学设立了展会策划与文化管理专业,开设了众多的文化艺术、创新创业相关课程。与此同时,每年有数千名学生在澳大利亚高等教育机构学习创意艺术(creative arts)。雨后春笋般的文化产业相关专业发展和数量可观的创意人才后备军为澳大利亚创意产业的发展提供了强有力的人才储备。同时,针对文化创意人才在创业初期可能面临的困境,澳大利亚政府制定了“艺术启动”计划,通过澳大利亚委员会每年向从事文化创意产业的艺术专业毕业生、艺术家个人和专业机构提供创业资助,进一步提升了文化创意产业从业人员的素养。
三、我国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培养的优化路径
人才资源是发展文化创意产业的核心要素,是决定其成败的关键因素[17](p14-16)。文化产业结构的转变和产业链的升级,对文化创意产业人才的素质、层次与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在文化产业从外延、粗放式增长向内涵、创新式发展的过程中,高端文化创意人才的重要性与稀缺性不断凸显,甚至会成为制约文化产业高质量发展的瓶颈。借鉴国外高校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培养理念,结合我国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培养的薄弱环节,应从以下几个方面来完善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培养。
(一)贯穿个性化的人才培养理念
文化产业是知识密集型产业,突出文化创新创意能力与创新思维。改进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培养模式,需要凝练具有特色的人才培养理念。目前,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培养理念的核心内容不够清晰,“放之四海而皆准”,没有深入了解文化产业的发展规律和文化产业学科的特色,一定程度上造成人才培养模式建构上的盲目性。因此,在新发展阶段,高校应根据文化产业实践,认清历史传统与比较优势,发掘独特的、个性化的特质,合理借鉴国外一流大学的先进经验,凝练中国特色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培养理念。从文化产业实践出发,文化创意产业人才主要应具备以下方面素质:一是较高的文化素质。为了顺利实现从文化资源到文化产品的转化,从事文化创意的设计者和管理者应具备较高的审美水平、较强的创新能力及管理水平。二是必备的创新素质。无论是对中国传统文化资源的利用还是新兴文化元素的开发,都离不开文化创新人才的创新精神和创新思维。三是较强的经营管理能力。好的文化资源需要好的文化创意,更需要行之有效的渠道和手段,只有畅通文化产品传播流通,才能提供更多适应大众文化消费需求、传递向善向上价值观念、体现中华传统优秀文化精神的文化产品,扩大优质文化创意产品供给,促进满足人民文化需求和增强人民精神力量相统一。应理顺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培养“宽口径”与“重实践”之间的逻辑关系,从培养专业型人才和通用型人才无法两全的思维定式中跳脱出来,明确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培养的目标是培养文化创意人才的整体素质与创新思维。
(二)注重文化创意产业创新创业实践
第一,在课程设计上,从偏向经济效益的“物理相加”转向社会效益优先的“化学融合”。侧重发挥文化创意产业的经济功用价值,面向文化市场设置课程模块已经成为全球态势[18](p20-26),涵盖众筹融资、初创企业设立与管理、创客文化等内容,整合创新意识、创业个性特质、创业核心能力等要素,设立创业营销、创新创业领导艺术、社会创业、成长性企业管理等“创意+产业”“创意+实践”课程,让学生通过更多的渠道与课程获得创新创业的知识素养[19](p153-158)。第二,借鉴国外高校与企业开展创意实践合作的经验,遴选专业对口且具备研究开发条件的文化创意企业作为人才工作站,建立联合培养基地,促使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到文化企业中去,了解文化创意产品生产、销售、服务系列过程。譬如,高校与文化创意产业园区内一批具有竞争力的文化企业建立合作关系,特别是线上演播、数字创意、数字艺术、数字娱乐、沉浸式体验等新型文化业态企业,让文化产业学生进入企业实习,并结合企业生产实际选择研究课题,利用社会实践深入到产品开发一线寻找合适的科研项目,以基地为平台、项目为纽带培养文化创意产业人才。第三,搭建动态化的实践平台,支持文化企业孵化器、众创空间、服务平台、互联网创业和交易平台等创新创业载体建设,鼓励建设创新与创业、孵化与投资、线上与线下结合的文化双创服务平台[20]。深圳国际文化产业博览交易会、北京国际文化创意产业博览会等大型文博会展活动不仅是展示文化创意最新成果的重要窗口,更是创意信息集散的重要平台和促进平台合作交流的前沿阵地。同时,国内外多样化多层次的文化品牌活动对掌握行业前沿动态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例如中国国际“互联网+”大学生创新创业大赛、国家文化产业创新试验区发展论坛、文化科技创新论坛、海峡两岸文化创意产业高校联盟白马湖论坛、文化科技创新与文化产业发展高峰论坛等,通过参加系列文化活动拓宽视野,增强创新创业能力。
(三)加大人才培养资金投入和政策扶持力度
从发达国家文化产业人才培养的相关措施来看,政策、法规和拨款是政府影响和引导文化产业人才培养的重要手段。当前,高校人才培养的资金投入主要依靠中央财政拨款,具体到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培养,政府应进行有针对性的资助,同时拓宽资金渠道。除固定的政府拨款外,多途径吸引社会公益资金,鼓励各地政府设立文化创意产业人才专项资金,在高校设立专门的奖学金、助学金,吸引学生报考文化创意产业相关专业,同时鼓励相关文化企业进行人才教育培训,积极支持创新创业。例如,2014年武汉市实施“青桐计划”,设立2000万元创新创业基金,鼓励在汉大学生创业,大力推进“青桐计划”进校园活动。对初次进入科技企业孵化器、大学生创业特区的大学生创业企业,第1年给予全额房租补贴,第2—4年连续3年给予50%的房租补贴;同时,每年评选“大学生创业先锋”,给予一定的物质奖励[21]。2020年8月,江苏省委宣传部发布《关于做好2020年江苏紫金文化英才和优青推荐选拔工作的通知》,在文化艺术、新闻出版、文化创意等领域选拔200名紫金文化英才和600名紫金文化优青[22](p121-132)。除自上而下的政府资金投入外,还应畅通文化创意产业人才专项资金的申请渠道,完善资金申请制度,做到“专款专用”,为优秀文化创意人才提供创意启动资金,并对相关高校提供专项培养资金,提高人才创业积极性。同时,编制文化产业行业人才需求目录,健全人才培养相关资金预算、审核、拨付和监督机制,使文化创意向文化产品转化的过程更为通畅,推动文化创意产业价值链横向延伸与拓展、纵向附加值提升。
(四)完善文化创意产业人才成长与评价机制
一般人力资本理论认为,教育、培训等能够有效提高员工的生产效率[23](97)。从系统论视角看,文化创意产业人才来“源”于文化创意产业供给侧,“流”向文化创意产业需求侧。良好的文化创意产业人才成长和评价机制将成为“两侧”互动的桥梁,更能有效引导、推动“源”头供给侧改革,有效供给“流”向文化创意产业需求侧,进而推动文化产业高质量发展。第一,健全全方位的激励机制。为满足文化创意人才对新事物的创意灵感与思路以及加强前沿知识的学习,文化企业应为文化创意人才提供系统的人才培训体系,如参加知名高校文化创意产业高级培训班等,鼓励文化创意人才自主创新;将文化创意人才的专业知识、工作责任感、创造性贡献与企业物质奖励和精神奖励结合起来,鼓励拥有高水平专业才能和自主知识产权的文化创意人才,以知识产权、无形资产作为企业参股和利润分配的依据,增强文化创意人才的归属感;采取灵活多样的管理模式,鼓励员工参与到企业文化中去,增强团队凝聚力,增强员工的企业认同感。第二,创新人才考核机制,以创新能力、创意成果为重点建立目标导向的人才评价机制。根据新兴业态的发展需求,不断完善绩效考核规章细则和办法,鼓励支持5G、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区块链等共性关键技术在文化领域的创意成果应用,保证考核的公平性;绩效考核的目的是提升人力资源在创意、知识、技能以及文化底蕴等方面的专业素养,因此要求文化企业在关注业绩和效益的同时,更应关注文化创意人才的创新能力和未来潜力,保证考核的科学性;建立绩效考核结果沟通机制,增加对文化科技、文化艺术等方面成果的认定,保证考核的高效性。
(五)构建政府—高校—产业协同育人机制
政府、高校、产业是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培养的三大主体。政府在人才培养过程中起着宏观调控的作用,一方面为高校创造人才培养所需的各种条件,同时又对高校提出人才规格的要求。高校是人才培养的责任主体,在持续不断地从政府和产业中获取所需资源的同时,为政府和企业输送大批优秀人才,并为政府和企业的发展提供技术支撑和智力保障。产业是人才培养的需求与参与主体,在政府的调控下运用人才产生效益,同时对人才提出更高的要求。
发达国家依靠教育培训、财政投入等举措提升人力资本实现文化产业转型发展的经验告诉我们:提升人力资本价值行之有效的做法是整合政府、高校、企业、社会组织各方资源,文化创意产业人力资本价值提升特别是其自主创新能力提升的研发要求高、投入强度大,必须由政府组织高校和企业共同完成。政府分担研发风险,保证研发得到有力的制度支持。高校和相关文化企业合作,充分利用文化企业贴近市场的优势,保证研发效率,研发的文化创意产品更符合现代消费群体需求,加快科技成果向现实生产力转化,有效利用智能技术在传统优秀文化保护与开发中的特色优势,创新符合人们现代审美的文化创意设计,打造全新的文化产品形态,促进传统优秀文化在现代社会环境中向高端产业链方向发展[24](p98-104)。通过政策引导促进高校基础研究与应用研发结合,锻炼文化创意产业人才的综合能力,使其能快速适应就业岗位的需要。同时,应建立文化创意产业专门机构支持自主创新,通过增强自主创新能力,实现文化产业转型升级进程中自主创新的发展目标。
四、结语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谋划“十四五”时期发展,要高度重视发展文化产业。发展文化产业是满足人民多样化、高品位文化需求的重要基础,也是激发文化创造活力,推进文化强国建设的必然要求[25]。人才决定了文化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原创力和持续性。现阶段,由于我国区域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差异,人才竞争日趋激烈,武汉、杭州、郑州、南京、西安、南昌等城市纷纷出台“大学生落户”各项优惠政策,甚至北京、上海、广州等一线城市也加入“抢人大战”中,通过降低落户门槛、开通购房绿色通道和真金白银补贴等方式“引才聚贤”。然而,在“抢人”的同时,如何“留住人”,全方位培养、引进、用好人才,更好地为文化创意产业发展服务,需要政府、高校乃至全社会的共同努力。此外,在全球文化创意产业链中,通过培养高端的文化创意人才,积极参与并把握高技术、高附加值的创意设计、高端研发、品牌和营销环节,打破发达国家设置的行业进入壁垒,逐步在主要文化创意产业领域占据一席之地,甚至取得主导地位,以“人才链”支撑“产业链”,提升产业链现代化水平和创新链效能,推动我国文化产业向全球价值链高端跃升,为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奠定坚实基础。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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